谢衔青紧随其后进到屋里,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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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便混乱起来。
沈昼记不清了。
等清醒过来,已经逃到不知什么地方,缩在树丛底下轻轻发抖。
两只手上全是血,是尝过的,喝过的,混着一丝丝魔气的熟悉的血。来路也沾满了血,叶子、枯草、鞋底、衣摆袖口……目之所及,铺天盖地。
那一剑明明干脆利落,不及汴城城楼上的万分之一。为何会有这么多的血,多到怎么也弄不干净?
……好多血。
天边亮起闪电,闷雷一滚,雨水瓢泼地浇下来。
入夏了。
狼耳被浇得抬不起来,湿透了,雨水滑过眼睛模糊了一瞬,裹挟着血腥味滚落。
从冬到夏,曾经短暂拥有过的归处,终是随着血水渗入泥土,消失无踪。
沈昼淋着雨在树丛底下坐了很久。
有人两世都死在自己手里,最后却还对自己笑。虽然那个笑容是给道侣沈昼的,但魔修沈昼还是先替他收下了。
上一世陆不琢魂飞魄散,这一世大概会有转世。
自己要找到转世,把笑容还回去,告诉陆不琢,其实他的道侣很喜欢他,没有恨他。
要是陆不琢问,道侣呢?
沈昼也不知道,也许到时可以写信问一问楚悬,给陆不琢找的那位良配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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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来越大。
沈昼站起来,踉踉跄跄、漫无目的地朝前走,似乎想找个遮雨的地方,又似乎只是不想停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一截石阶。
很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哪。
直到看见那焦黑的废墟,爬满青苔的水井,才发现这里竟是竹坞。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翻过倾倒的篱笆,在废墟里扒拉了一会儿。
找到一个熏得漆黑的衣箱,没有完全烧毁,从里面翻出一件大了很多的红衣,没有竹香,不过显然是陆不琢的东西。
衣服很快便被雨水打湿,变成深红,下摆也有些破了,沈昼也不介意,抖了抖,湿淋淋皱巴巴地披在身上。
像再也洗不掉的血。
昆仑墟大概不会放过自己,但自己还有事没做完。
虽然陆不琢说以后不要做魔修了,可是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很差、不听话的道侣。
仔细整理一番红衣之后,转身下了山,往万骨窟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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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岭镇人烟寂寂,寸草不生。
那夜魔修作乱,汴城的太平分寮不知何故,来得很迟。
当晚惨叫哀嚎不绝于耳,翌日,遍地被啃噬过的残肢断臂,血腥味直冲天际,整整一个月萦绕不去。
半妖魔修的通缉令如雪花般散了出去。据说此人杀昆仑墟弟子,盗窃秽石,聚魔修作乱,残暴嗜血,乃魔头。
见之,必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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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三个月过去。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小隐峰上的花又换了一茬。
陆不琢披着件薄外衣,坐在廊下,看着眼前满山坡的花,又好像什么也没在看。
谢衔青看了眼凉透的药汤:“又没喝?我把你救回来容易么我。”
陆不琢没看他,仿佛没听见似的,须臾,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嘴唇:“楚悬怎么样了?”
“没走火入魔。”谢衔青道,“你也太疯了,那恶魂以为你要跟他同归于尽,忙不迭弃了躯壳往外逃,撞在剑身的罡气上,当场重伤。只是把楚悬吓了个够呛。”
陆不琢淡淡地“嗯”了声,不见高兴。
恶魂前所未有的虚弱,无力再盘踞灵台,他便将整个阵连同修为挪回了气海,倒也算因祸得福。
楚悬险些走火入魔,回来后便在闭关,宗主不在,清理门户的事自然也推迟了。
“你们俩连个徒弟都没有,万一出事,昆仑墟岂不是要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