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理手续时他像个提线木偶,直到抱着骨灰盒回到空荡荡的别墅,指尖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寒意。

天刚蒙蒙亮时,沈家父母佝偻着背走进灵堂,一夜之间满头华发。

沈霆骁沉默地跪在棺木旁,三人面前摊着从沈念卧室找出的病历本。

厚厚一叠化验单被翻得哗哗作响,每一张都记录着她独自承受的痛苦,那些密密麻麻的化疗记录、止痛药处方,像刀子般剐着他们的心。

最上面那张胃癌晚期的诊断书,日期正好是她提出"半个月期限"的那天。

"怎么会……"沈母颤抖的手抚过病历上熟悉的字迹,"这孩子小时候手上破点皮都会哇哇大哭,她离开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沈父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念念啊……爸爸不该说那些混账话……那场车祸怎么能怪你……"

灵堂里回荡着压抑的抽泣声。

沈母把诊断书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女儿最后的心跳:

"妈妈错了……妈妈那天不该用扫帚打你……你醒来骂妈妈好不好……"

沈霆骁死死攥着沈念最后穿的那条红裙,布料上还沾着没洗掉的血迹。

他突然想起那晚她呕血时,自己说过的混账话。

沈霆骁突然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顿时血肉模糊。鲜血顺着雪白的墙面蜿蜒而下,他却感觉不到痛似的。

"沈念……对不起。"

这句迟来的道歉哽在喉咙里,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可惜该得到这句道歉的人,再也听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突兀地划破灵堂的寂静。

是城南老字号照相馆打来的:"沈先生,沈太太上个月预约的遗照已经裱好送来了,您看……"

"知道了。"

沈霆骁机械地应着,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开门。

第8章

当黑白相框被拆开的瞬间,他的呼吸猛然停滞。

照片里的沈念穿着素白旗袍,唇角微微上扬,可那双总是盛满倔强的眼睛却蒙着化不开的哀伤。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五年前那个站在海棠树下,被他用毛毛虫吓得跳脚的少女。

那时的她还会气得脸颊绯红,抓起石子追着他打:"沈霆骁!你有本事别跑!"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发梢洒下碎金般的光晕。

而现在,相框玻璃反射的冷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窗外朝阳渐渐升起,却再也不能唤醒沉睡的人。

沈霆骁的指尖轻轻擦过相框玻璃,恍惚间似乎还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

从前每次把她气哭,最后总要被她踹几脚,再买上一大束玫瑰才能哄好。

那些打打闹闹的日子,如今想来竟成了最奢侈的回忆。

沈霆骁苦笑着摩挲照片,却在拿起相框时,发现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便签纸。

沈念清秀的字迹猝不及防撞进眼底:

"沈霆骁,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答应我两件事好不好?第一件,要按时吃饭别总喝酒;第二件,替我常去看看爸妈。"

"别为我难过,我只是提前去和书瑶姐他们团聚了。这些年我总梦见他们站在海棠树下对我笑,说在那边给我留了最甜的桂花酿。"

最后几行字迹突然变得歪歪扭扭,纸面残留着几处暗褐色的斑点,还有被水渍晕开的痕迹。

沈霆骁突然想起那晚撞见她趴在洗手台呕血的样子,当时她慌乱擦拭嘴角的模样,原来都是在掩饰这样的绝望。

泪水砸在纸面上,将那个"酿"字晕染成一朵小小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