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筠坐在窗边,看着火车缓缓启动,一阵白烟飘荡,慢慢地,喘着粗气,缓缓驶出了站台。慈伶和阮聿铭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逐渐消失不见。

每一对光鲜亮丽的夫妻下都隐藏着一个恶魔。

那么他们呢?

她扭头望向盛年颐。

头等车厢装潢的犹如西式餐厅,灰色的大理石地板和吧台,柔软舒适的沙发和格纹餐巾,门口还有哨兵站岗执勤。而盛年颐军服笔挺,正在读报纸,深色的戎装上肩章领花格外显眼。

他察觉到了曼筠的目光,抬起头望向她:“怎么了?”他语气中带有一丝讨好意味。

“没什么。”曼筠摇了摇头。她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有烟吗?”

盛年颐吃了一惊:“烟?”他很困惑,“你会抽烟?你不是一向最讨厌烟味吗?”他一连串地连续抛出了几个问题。

曼筠从他口袋里摸出了香烟盒和打火机,晃悠悠地点燃了:“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她故意对着他吐出了一口烟圈:“或者换句话来说,你从来就没有了解过我。”

他不了解曼筠吗?

盛年颐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当中。

曼筠喜欢粉色,喜欢红玫瑰和樱花。喜欢吃甜食和辣味很重的食物,不喜欢吃青菜和蘑菇,喜欢毛茸茸又软软绵绵的小动物,讨厌任何没有毛的爬行以及水生动物。她小时候喜欢哭,长大了又比谁都要好强和爱面子,她不喜欢英文,不喜欢国文,不喜欢上学……

在过去的二十年中,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她几乎就是他的另一根肋骨,他像了解自己那样了解对方。但是曼筠现在告诉他,他并不了解她。

“为什么会这样?”他游移的目光在曼筠面上摇晃,“曼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曼筠轻轻一笑:“大概是因为,我们从来都不平等。我只是你丰富多彩的生活中无足轻重的一部分,你有更多的选择和机会,而我,”她苦笑了一下,“似乎没有其他出路。”

“你觉得盛伯父对伯母好吗?”她问道。

盛年颐似乎很惊讶于她问出的这个问题。

“难道不好吗?”他反问道,“母亲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他全都依着她。就连我,也是沾了母亲的光才能得到父亲如此的疼爱。这不好吗?”

曼筠有些想笑。

也许盛大帅对夫人有几分不同的爱意,但这也没耽误他一房一房地娶姨太太。而夫人则以冷漠面对一切,她是北平城出了名的冷美人,但也许在最开始,她也曾有过明媚灿烂的少女时代,只是被愤怒和失望磨去了所有棱角。

她不能变成这样。

“什么是好呢?如果按你说的,盛伯父爱伯母,但你们盛家的后院里可是堆满了各式美人,他可从来没闲着。”曼筠不客气地说道,“那我呢?你知道我讨厌英文和国文,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不等盛年颐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喜欢建筑,我喜欢数学,我喜欢物理。我也想去大学,但一切都因为我要嫁给你而毁了。盛家不会接受儿媳婚后不生育而跑去念书,我也像你母亲一样,被囚禁在了这里。”

盛年颐怔怔地望着她,嘴唇微微有些发颤,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想过曼筠会有这么多的痛苦和烦恼,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将自己和母亲对比,产生这种物伤其类的想法。

“你要是想读书,你就去。”他低声道,“我绝不会像我父亲那样……我有你一个就够了。我是说永远直到死。”

“不要为太久之后的事情保证。”曼筠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最容易变的就是人心,谁知道你以后会怎么想呢?说不定有一天,你就会厌倦了我,没关系,那个时候你只要告诉我一声,我就会主动离开你。”

“那么现在呢?”盛年颐望向曼筠的面孔,在车外如同咸蛋黄一般的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她的桃心脸宛如一朵花瓣,娇美动人。

“现在?”曼筠咯咯笑了起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