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人开玩笑, 顾大小姐, 真想和你交换人生, 就算让我开豪车住豪宅我也愿意。
“是吗?”顾以凝扯着嘴角轻笑。
真要交换人生,对方不一定能挺过被顾家认回前的十六年。
她的前十六年,是被阴霾笼罩的漫长旅程, 确实是有些惨字在身上的。
养父母家住在城中村, 狭小破旧的房子, 墙壁早已斑驳不堪,每到下雨天,雨水会顺着墙壁漏下来,把房间里弄得潮湿不堪。
不巧,那间漏雨的房间, 就是顾以凝的卧室。
顾以凝对此到没觉得有什么。
在这样一块地方有一个独立的卧室,她已经超过城中村里百分之九十的同龄女孩了,更别说, 养父母的偏心从来也不遮遮掩掩。
知道他们是养父母是在八岁的时候,她和弟弟起了争执, 父母一如既往偏帮弟弟, 她在崩溃哭声中质问,养父母脱口而出她不是他们生下来的, 是“捡”回来的, 要不是他们“捡”她回来,她早就流浪街头了。
城中村是城市发展留下来的伤疤。
环境脏乱, 街道狭窄,路旁总是堆积着各种杂物,破旧的家具和废弃的纸箱随意摆放,随处可见的垃圾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吸引着大片的苍蝇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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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面坑洼不平,浑浊的积水像是难以摆脱的痼疾,无论阳光明媚还是阴雨连绵,总是盘踞在此,映出周遭破败的房屋。
这是没有被规划的一片区域,房屋低矮且密密麻麻,布局毫无章法,小巷像迷宫一样昏暗幽深,仰头能看见蛛网般交错的电线。
行人和车辆在狭窄的道路上艰难穿行,交通秩序混乱不堪。
恶欲在此滋生,借着人性弱点和社会缝隙,不断地汲取养分,似一颗毒瘤,深深地扎根于这座城市的肌体,一点点腐蚀着每一个尚未成人的小孩。
顾以凝也在所难免。
更何况,对于一个漂亮且看起来弱小的女孩来说,聚焦在她身上的不怀好意的目光,来自男男女女,多得数都数不清。
可她总是笑盈盈的,脸上没有一点被生活折磨过的悲苦,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看起来像是在爱里浸泡着长大的小孩。
她笑盈盈地接受为数不多的爱,笑盈盈地面对着恶,就像初二那年,被班上几个男女小团体在校外堵住,抬头时也是笑盈盈的,礼貌得很,“同学,有什么事吗?”
十几分钟后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在小巷子里翻涌,顾以凝鞋底踩在小团体头目的脸上,鞋上的泥土混着嘴巴流出来的血沫,抹了那人一脸。
挂了彩的脸上是礼貌的笑,不像是个刚刚揍完所有人的不良学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家了。”
第二日在学校里见面,她依旧笑着和对方打招呼。
谭宝珠曾说,她开朗得跟有病似的。
顾以凝不知道这算不算病,但大概知道这能最大程度避免生病。
她懂得用最好的方式保护自己,懂得在受伤之后自我舔舐,把痛苦的记忆藏进深处,用尘土封起来,好像那些痛苦不曾降临在她身上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这种处理情感的习惯一直贯穿她三十九岁的人生。
生活已经这么难了,再不开朗一些哄哄自己的话,只怕她很难撑过十六岁。
最难过的时候,她喜欢抱着领居家的那条狗蹲在潮湿阴暗的角落。她抽抽搭搭地哭,肩膀一耸一耸的,嘴角往上勾着笑脸哄自己开心,用捡来的打火机点燃墙角的几根干树枝。
火光“嘶啦”一声把周围点亮,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在许愿。
她怕黑。
也怕高,怕孤独,怕不被爱。
尽管她一直以来也没有被爱。
她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她想要不容置喙的偏爱。
火堆熄灭,她摸了摸身旁的狗,用干燥的狗毛擦干手心的泪水。
十六岁那年,她差点死了。只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