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衍狞笑一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裹挟着河水潮湿水汽的气流由喉管沉至胸腔，他恢复了平日里总河大人的冷静与傲慢。

“传递消息、销毁证据、主动陈情！”

“好！”赵德昌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爽快应了，多年的默契让他立刻领悟了季衍未详的语意。

对立侍在身旁的护卫厉声吩咐：“立刻将消息传递给周边各府，调动所有人手，不计代价，劫杀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宵小之徒！”

第77章 赌注

从日头高悬到残阳垂落，炫丽的霞光将山川湖泊染成耀目的绯色，仿佛打翻了鲜艳的颜料，入目俱是血一般的红。

身后的追兵如同附骨之疽，穷追不舍，裴越不知道赵、季二人究竟调动了多少人手，但他大胆地猜测，应当会是他们能够调遣的全部。

身下的骏马飞驰的速度不受控制地逐渐减慢，即便是日行千里的神驹，载着两个人也不可能保持急行。

马儿的极限快到了，再跑下去它会累死的。

裴越心知肚明。

在官道与小路相交的地方，少年拉紧了缰绳，让马儿停下了奔腾不休的步伐。

他搂着郗则韶纤细的腰肢，将人从马背上抱下来，然后抬手在马脖上重重拍了两把。

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好，不会让马儿感觉到疼痛，但也足够表达内心的感激。

蘭眚檸檬这些牲畜，竟也比有的人要通人性得多！

“你做的很好。”少年由衷地夸奖，语气极为温柔，“就送我们到这里吧，你慢慢回去休息。”

说完，他扬起手在马驹臀上拍了一下，被驯养得极温顺的马儿高高一扬脖颈，仿佛真的听懂了裴越的话语一般，骄傲地踏着马蹄，慢悠悠地往归路行去。

“真要进山呀？”郗则韶抬眸，看着因为日光渐稀而显得愈发阴翳幽深的山林，一面抬手捶打着自己饱受摧残的腰臀，一面咽了咽唾沫，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

这是裴越特地选的路，官道行至此处已显露出破败之相，显然，再往前走，便是远离人烟的深山密林。

裴越要的就是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样茂盛葱郁，举头难见天际的重山，他们二人才能如同水如江河般，隐匿住踪迹。

任他赵德昌手下有几百几千人手，这么大的山域，想找人？

那就封山慢慢找吧！

少年“嗯”了一声，牵起一只柔软细腻的小手，往山林深处去。

“我从前没有过步行进入密林的经历，不知道林中会不会有凶猛的动物……”他的皂靴踩在平铺于地的落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俊美精致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仿佛两人不是在逃亡，而是在御花园信步闲庭。

“所以你要牵紧我的手，懂么？”

“嗯？嗯……”

眼前的裴越有些陌生，郗则韶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疑惑，又有些愣愣地应诺。

但他的手掌依然是那样的温热宽厚，少女下意识收紧了指根，略带踉跄地跟在少年身后。

“我会乖乖牵好。”

受到裴越淡定神情的感染，郗则韶原本有些纷繁杂乱的内心也悄然平稳下来。

“所以你能和我说说，咱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嘛？”

“你不知道？”

裴越闻声侧目，借着还未散尽的天光，郗则韶感觉他的目光有些……呃，旖旎？就像是每次两人心照不宣滚作一堆前的眼神？

少女纤细的喉管上下滚了滚，她为自己的猜测感到一阵口舌生津，“知、知道什么……”

少年直勾勾地看着她，剑眉微扬，忽地笑了。

“那我帮你回忆回忆”他一面说着，一面将头稍稍偏了偏，眸底带了些不明的晦色，有些吊儿郎当地开口，“在去见何千户前，我们俩打了个赌。”

“好了别说了。”郗则韶面色镇定地打断他，耳垂的微红却透露了内心的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