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媳妇可是免不了侍奉公婆、逢迎妯娌的,就这一点,嫁给裴越当真算极为轻松的。

少年听到这里,唇角已悄无声息地扬起。

蓝小深郗则韶又道:“你说你心悦于我,诚然,人非草木,你待我的好,我自是心领神会。”

“但你待我越好,我心中就越有些恐惧。”

“帝王之心,捉摸不定。如今你我情深义重、情意绵绵,我习惯了你的温柔与缱绻,可若有一日你厌弃了我,以后的日子,庭院深深,要怎么熬呢?”

这并非她杞人忧天,只看裴越对待宫里其余妃子的态度,就不难发现,年少的天子倨傲又孤高,对于那些没入眼的如花美眷,怎一个冷漠二字了得?简直是秋风扫落叶般的凉薄。

话已至此,裴越哪里还不懂得她的顾虑,放在少女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又小心翼翼地放松,生怕勒到她。

已成长到介于青葱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男子喉间一阵滚动,似乎是有些哽咽,又似乎是在思索。

“你不用熬。”他摸了摸郗则韶的头发,动作极尽温柔,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瓷器,“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庙堂之上,我们帝后一体,庙堂之下,我们是至亲夫妻。”

“韶韶,”他轻唤着妻子的名字,再度剥开脆弱隐秘的内心,希冀得到对方的怜惜与爱,“我一直很寂寞。”

“过去的十九年,夜里明灯千百盏,可是没有一盏是为我而留的。”

“你说你担忧,有一天我会厌弃了你,其实大可不必,因为更害怕被抛下被放弃的那个人,是我。”

第0118章第118章 盖棺定论

郗则韶侧过身,定定地看着他。

皇权威严,她其实鲜少如这般,正着眼,直勾勾地与裴越对视。

而少年毫不躲闪地回望她,墨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温柔,微微颔首,饱满的卧蚕轻微上扬出好看的弧度。

仿佛在说,这就是我的心声。

我把我的心,坦坦荡荡地剖给你看。

最难启齿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再多一些也无妨,裴越精致昳丽的面容显露出些许自嘲的神色,轻笑道:“有你从中斡旋,我与首辅的关系,比我自己最初预想的,要好许多。”

“我?”郗则韶指了指自己,假装疑惑:“我什么也没做呀?”

“切。”裴越嘁她一声,倒也没拆穿,而是继续道:“于公,首辅作为父皇的托孤之臣,父皇仙逝后的这十一年,外御强敌、内整河山,将一个国泰民安、强盛富庶的大梁交到我手里,他无愧于江山社稷,对得起父皇临终前的嘱托。”

“于私,首辅为我启蒙、授我诗书,十年如一日的教导我,首辅对我的恩情,非三言两语足以道清,我并非寡恩薄幸之辈,此前与他老人家的争锋相对,不过是政见相左,以及……”

说到此处,裴越颇有些小心地观察着少女脸上细致的表情变化,确认她没什么情绪波动,才放心地继续开口。

“我年少气盛,又初初亲政,首辅屡次驳斥我的政见,我对他心生不满不也是……不也是俗常之事么……”后半句,少年略微心虚地放低了音量。

“嗯。”郗则韶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单音,“你继续。”

“过去两年,我与他老人家关系的确不算太好,毕竟皇权与相权,在过去千年,不都是这样,在无数次的争夺、博弈与过渡中辗转的么?”

“只不过呢,我与首辅中间后来多了你这个从中调和的纽带,成了一家人,自然而然地,许多从前的矛盾与隔阂,就如冰雪消融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裴越与郗首辅之间的隔阂,不可能自然而然地消解。

如今关系的改善,离不开郗则韶这个契机,顾虑着她,两人不约而同地让步,才让这段原本向着岌岌可危疾驰而去的君臣关系,有了缓和的机会。

裴越对郗家人以及郗首辅的门生不再刻意打压,而是让自己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