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聿姿态放松着,隐现肌肉线条的手臂懒搭着檀木楼梯扶手,他眼皮不抬地敷衍应了声,目光却仍锁在秋杳的脸上。

灯光散落,光晕照亮女生的面庞,她皮肤极白,能透光一般,那双眼睛很大,圆圆的,带着未褪尽的惊惶和长途跋涉的疲惫。长发披肩,发梢还微微湿着。

瘦削的肩胛骨透过裙子薄薄的面料,肩膀微微内扣着,像只在暴雨中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猫,茫然又无措。

程斯聿的目光在秋杳脸上逡巡片刻,又滑向她身旁略微不安的许菘蓝。

嗯,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他心底那点关于父亲风流债的疑虑彻底消散。不是私生女,那就只是这个保姆带来的、另一个需要挤进上流世界的、麻烦的附属品罢了。

男生的眼神浸着淋漓的寒意,浓密纤长的眼睫在下眼睑处描出一圈暗影,云淡风轻地提醒许菘蓝:“糖水。”

许菘蓝赶忙说了句:“立刻就去做”。在港城做工十多年,赖以立足、甚至最初得以踏入程家大门的资本之一,便是那一手能熨帖港城富豪挑剔味蕾的绝佳糖水手艺。

秋杳抬眼,看到少年耷拉着眼皮看她,当他那点以主人自居的傲气都蔓延开来时,是很恶劣的,一双眼看人时好像两把要插到人心里去的利剑一样。

许菘蓝的手在身侧虚虚地握了一下秋杳的胳膊,指尖冰凉。秋杳瞬间回神,意识到母亲无声的催促,她该开口打招呼了。

“小……” 秋杳也想叫小程先生,但她有些喉咙发紧,刚吐出一个字。

程斯聿却仿佛连听她发出声音都觉得多余,他已经转身准备回房间,只冷淡敷衍地睨了她一眼。

“不用自我介绍,和我没关系。”

5 花苗

夜渐深,程园陷入一片近乎凝滞的沉寂。只有偶尔从远处走廊传来的、极轻的脚步声,还有警卫在巡逻工作。

小小的佣人房里,却弥漫着与外间截然不同的温暖气息。秋杳刚喝下许菘蓝为她煮的、温热的莲子糖水,胃里熨帖,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靠墙的单人床上。

这间房不大,但被许菘蓝收拾得整洁温馨。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一张旧书桌靠窗摆放,铺着干净的手工钩花桌布。

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台灯,另一张稍大些的床是许菘蓝的,中间用一道素雅的布帘稍作隔断。许菘蓝心思细腻,想着女儿和自己还有些生疏,便没有一开始就让女儿和自己睡在一起。

她坐在女儿床边的小凳上,手里拿着一个红苹果,正仔细地削着皮。长长的苹果皮打着卷垂落,散发出清甜的果香。

“杳杳,再吃个苹果吧。” 她把削好皮、切成均匀小块的苹果装在白瓷小碟里,递到秋杳手边。

秋杳其实早已吃厌了苹果。在宜南的外婆家,苹果是最常见也最耐储存的水果。外婆同样很宠爱她,横切、竖切、带皮啃、切成块,对她来说都算不上新鲜。

但此刻,看着碟子里水灵灵、泛着光泽的果肉,她没有丝毫犹豫,用叉子小心地叉起一块,珍惜地送入口中。

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漾开,秋杳不愿意辜负别人对自己的善意,更何况这是她童年缺失的、迟来的母爱,是来自亲人笨拙又赤诚的心意。

许菘蓝看着女儿安静地吃着,眼底多半是心疼和满足,如今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了些,作为母亲,自然想给女儿更好的生活条件和资源环境。

她起身,打开秋杳带来的那个半旧行李箱,将里面不多的几件夏装一件件拿出来,然后拿到洗衣机里重新洗净、烘干,带着阳光和柔软剂香气的衣物,被她小心地叠放整齐,收进房间衣柜里。

“杳杳,等周末妈妈放假那天,带你去商场买几件衣服,等你开学了穿。”

德瑞国际高中规定每天必须要穿制服,虽然秋杳还没有参加入学考试,但是整齐的三套不同制服已经经人送到了许菘蓝的手里,考试不过形式,她怕女儿多想,便没有跟秋杳说起。

“好的,妈妈。”秋杳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