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送林小姐到门口。
小哲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直到门关上,玄关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仰起头,清澈的眼睛里带着点不安和更深的决心:「沈姐……老师来了,我会学得很快。」他保证着,像在立下一份无声的誓言。
沈韵低头看他,这次,她伸出手,不是揉头发,而是轻轻捏了捏他瘦小的肩膀:「嗯,慢慢来,学得开心更重要。」
岁月如藤蔓攀爬,无声缠绕过七轮寒暑。
后院的紫藤花架早已从稀疏幼苗,蔓延成浓荫蔽日的绿廊。春日暖阳下,第七度盛放的串串淡紫花序垂落,风一过,香气细碎,空气里有种时光沉淀后的宁静。
沈韵的专用画室就在客厅延伸出去的采光间内。
此刻,她正站在巨大的画架前,画布上是接近完成的大幅抽象作品:漩涡般的靛蓝与沉静的赭石交织碰撞,边缘点缀着锐利的金箔,充满爆发性的张力。 她穿着宽大的工作围裙,沾满颜料的手握着画笔,眼神专注而锐利,沉浸在创作的独特气场中。
十七岁的少年小哲端着托盘,轻轻推开画室的玻璃门。他身形挺拔舒展,早已褪尽当年的瑟缩,肩背线条流畅有力,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沉稳的气度。
他没有打扰沈韵,只是安静地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小圆几上。托盘里是冰滴咖啡和一小碟坚果。
然后,他走到画室角落属于自己的小书桌前坐下那里堆满了厚重的《六法全书》、法学期刊、案例汇编和一本摊开的《正义论》笔记。 他戴上细框眼镜,荧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法律文献PDF,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整理着辩论赛的论点,与画室另一端的艺术氛围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共存。
沈韵落下最后一笔,长舒一口气,放下画笔。她转头,看到角落里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小哲,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走过去,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辩论赛的准备如何?」
小哲抬头,镜片后的眼睛清澈锐利,带着法律人特有的逻辑与穿透力:「对方可能从程序瑕疵切入,但我们的核心论点在于实质正义的优先性。」他简洁分析,语气笃定。目光扫过沈韵的新作品,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幅的蓝色……像深不可测的法庭穹顶,金箔是穿透黑暗的判决之光。」
沈韵挑眉,对他独特的解读感到有趣:「穹顶和判决之光?」她看向画布,若有所思,「或许吧,最近在画一种……规则与突破之间的张力。」
「规则与突破……」小哲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六法全书》的硬壳封面,那是他思考时的小习惯。他忽然转过头,看向沈韵,眼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守护之意:「姐,志愿填报系统开了。我想报T大法律系。」
沈韵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七年,她看着他从连表达诉求都困难,到如今对法条、逻辑和正义展现出惊人的热忱与天赋。他眼神中那份对「权利」与「守护」近乎执拗的追求,与她的艺术世界截然不同,却同样让她感到隐秘的骄傲与安心。她从未干涉他的选择,正如他尊重她的创作。
「T大法律……」她重复,语气平静,目光扫过他书桌上厚重的法典,「很好。法条是死的,但用它守护的人和心,要是活的。」
小哲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如释重负却又无比坚毅的弧度。
阳光穿过玻璃窗,在他年轻专注的脸上跳跃。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