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意识到什么,路肆倏然掀开眼皮,往玻璃窗里望了一望,路柒仍恬然睡着。他走到护士台,问深夜的值班护士:“请问能借您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值班护士面带疑惑抬眼,犹豫片刻,将手机递过去:“可以。”

路肆倚在护士台边,双手握住手机,熟练地打出那通号码,指尖微顿,改成了短信编辑。

-我没事,别担心。手机摔坏了,暂时用的护士的。

发完短信,他紧绷了一晚上的肩背终于松了下来。

握着手机等了会儿,见对面还没发来信息,他猜想可能已经睡着了。路肆无声勾了勾唇,勾起清浅到察觉不到的弧度,却已然从这条短信中得到短暂的满足和心安。

“谢谢。”他删掉短信记录,转身将手机递过去。

护士疑惑地接过,“你不打了吗?”

“没关系,不用了。”路肆摇摇头,单手揣着兜径直离开。

清早,顾放踏出电信营业厅,远处萧远山在马路对面挥了挥手:“学神!这边!”

周日不用上课,顾放提早约他在这附近见面。绿灯亮起,萧远山过了马路,说:“谢子遥他们得到消息,已经先去医院探望了,你不去吗?”

顾放默了默,将这个问题模棱两可揭过去,“我还有点事。”

顿了顿,将手中的素色纸袋递给他,“路肆手机应该摔坏了,估计电话卡也不能用了,这是新手机和新的电话卡。”

“……你怎么知道摔坏了?”萧远山问。

因为他还没有联系我。

顾放停住,将这句话默然咽回,只轻笑了笑说:“猜的。”

萧远山接过纸袋,又问了一句:“昨晚陈艺得到消息,给你打电话想通知你,却发现停机了你换手机号码了?”

顾放偏了下头,看着他:“没有,电话卡之前停用了,我今早才重新激活。”

萧远山走后,顾放看了眼手机,刚好9点。便拦了辆车往市中心的现代艺术馆去,到达时正是约定的10点。

艺术馆外墙远远便见贴着大型海报,原来这周都是画家江漓的个人印象派油画展。

顾放望着那个名字,来时便有的猜测此刻落了地,反倒没感觉有什么过于意外的。

他买了票进画展,个人展按时间顺序展览出画家各阶段的代表作。江漓的画很少拍卖,一般为定制,可以看出他对非定制的私人画作非常珍视。最近这段时间,顾放才时常浏览到江漓画作拍卖的消息。

解读画作,总绕不开画家个人生平。

各阶段画作边总有一行小字,介绍该阶段画家的人生经历。

但由于江漓为人极孤僻,也极注重隐私,这一行小字也总显得模棱两可,说了如同没说。

江漓是孤儿,中欧混血,亲生父母的存在只由一张剪去姓名的出生证明能够证实,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他长大于北欧的一家福利院,很小便学画,展现出了惊人的绘画天赋,十六岁顺利进入佛罗伦萨国立美术学院,处女作即成名。

早期画作色调极为阴冷,风格孤僻怪诞。

十八岁后江漓的画作色彩才开始丰富起来,后来更是破天荒出现了暖色调作品。

这一阶段的画风仍旧荒芜,却于荒芜中生出一朵希望的小花,虽然极小,仍令观画者感到难得的温柔。

二十三岁后,江漓曾有长达五年的创作空白期。他本人身患严重的精神疾病,于疗养院长期休养。

而后动笔创作,画风愈渐趋于虚无抽象。

但他关于色彩的运用却愈加炉火纯青,远超同时期同流派其他画者。

顾放走到最末一幅《孤窗与守望者》,身边忽然跟上一人,问他:“感觉如何?”

顾放观那幅画,斟词酌句:“很绝望,但绝望过头,又有种酣畅淋漓、任其自然的快感。”

男人轻轻笑了几声,“我喜欢这个说法。”

顾放别过头去,眸光没有多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