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 校考结束后再也不必去练画,专心准备高考即可, 但顾放偶尔需要画画来专注思绪。
在他自己也没觉察到时, 坐在教室望着纸上的公式,思绪忽然分散了很远。
大多是无意义、不连贯的片段。约摸是题做多了, 他偶尔偏头,还以为同桌是原来那个人,而现实是陶意觉察到他的目光, 压低声音不解问:“怎么啦?”
偶尔走出卫生间, 稀里糊涂上了楼, 抬头一看是二班教室。转过头想叫那个人出来, 结果满教室那么多人, 却没一张他最想看到的脸。二班学委从窗户探出头,不解问:“学神你找谁?”
顾放独自推开画室的门。夕阳流金,溶进风里,窗帘随风起落, 小画室分明逼仄,却在此时显得如此空旷。
顾放慢慢品出郁积胸口那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是自从听到路柒出事便有的无力感。他愿他的心上人余生无忧虑,但也只能是愿望。
他鲜亮明丽的皮囊因意识到这一点,一夜间缩了水, 瘪成了空有外表的纸人。或者他从来便是纸人, 只因所谓家境为他灌了水, 才让他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
还有一些委屈。他自己不被理解的那一点委屈尚且不算什么,可路肆呢?仅仅因家境与人生境遇的差距,便被迫成为别人的选项之一。
顾总的考验看似公正平等地对待他们二人。实际上顾放明白,路肆从头到尾无可选择。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他为此感到不公,却无能为力。
时间就这样水一般流逝。
顾放吃完晚饭早早来到教室,里面寥寥坐着几个埋头动笔的人。
黑板反照夕阳的光,金光灿烂得令人不敢直视,上面写着距离高考还有6天。这天6月1号,正是顾放的十八岁生日。
角落里,谢子遥、莫寄正举着手机和谁电话,见顾放来了,忙招手:“学神学神!我们在和路柒聊天,祝她儿童节快乐呢哈哈,你也来说几句呗?”
顾放迟疑片刻,拿过手机,轻轻贴到耳边。
“……路柒?”
“顾放,祝你生日快乐。”是路柒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二。
“谢谢,也祝你儿童节快乐,”顾放眼底泛起轻微笑意,“但你怎么知道的?”
路柒说:“以前从我哥那知道的,是个很好记的日子。”
她说完顿了顿,并不清楚顾总所谓的考验,因此说道:“我哥在学校,晚上才来医院,到时候我叫他给你打过来?”
“……不用了。”顾放眨了眨眼,掩饰掉眼底的怔忡,弯眼浅浅一笑,“你现在眼睛怎么样?”
路柒语气有些苦恼,抱怨道:“老是做手术,我已经受够打麻药了,感觉日子都不用怎么数,稀里糊涂就睡过去了。”
“我以前也老是做手术,”顾放安慰道,“生病就是这样的,为了以后能过好每一天,现在也只能姑且忍受。”
路柒忽地停了停,贴近手机小声说:“……我大概猜到因为我,你和我哥……所以,我能说一声对不起吗……对不起……”
顾放收敛了眼底笑意,沉下眼帘,语气认真起来:“不要再跟任何人说对不起,你没有错,你很好,错的从始至终都是别人。”
那头传来路柒略略放慢的呼吸,良久,听见她带着浓重鼻音的一声“嗯”。
晚上路肆来到医院,帮路柒将升起的床降下去,路柒从枕边摸索到哥哥的手,轻声说:“今天我跟顾放打过电话,祝他生日快乐了。”
路肆穿着附中的蓝色校服,手臂撑在床头,眼睑低垂,淡漠睨视着妹妹睁着眼睛的脸。
“哥?”路柒不确定他走没走。
“嗯,我在。”他应了一声又沉默下去,片刻后,揉了揉路柒的头发,手心覆上她睁大的眼睛,“睡吧。”
路肆为她关了灯轻轻阖上房门,来到走廊,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仿佛定格电影般放慢动作,从校服裤兜里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