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的包厢外是一间小院，竹篱围着色彩各异的秋菊，石砌的小池塘里鲤鱼游动，一丛竹林成了隔绝外界的天然屏障，颇有采菊东篱下的意境。

饭后，有茶艺师敲门来泡茶，被温初霁婉拒了。他自己动手，温杯润茶泡茶的流程行云流水，又足够赏心悦目，最后斟出一杯茶推至顾放面前。

一面喝茶，温初霁一面拣些无关紧要的话问他，无非是学校生活如何，身体状况如何，然后又分享自己工作时的趣事。

温初霁是谈话的主导，顾放偶尔点下头，应几句。

其实，他还没把握住和这人相处的度，毕竟关系实在微妙顾放社恐本恐，处理一般人际关系便觉得棘手了，更没修习过进阶版的《论如何与Alpha老爸的现对象相处》。

温初霁的态度其实像一个朋友，尽管这朋友大了他13岁。

预计闲聊要到末尾时，温初霁抿了口茶，才状若不经意地启唇：“放放，我有个合伙人姓凉，在本市开了家live house，昨晚他似乎见到你……”

顾放眼皮一颤，抬去一道缓慢思索的目光。

温初霁笑了笑：“本来也没什么，其实你平时不太爱表达自己，你爸和你小叔又太忙，如果遇到什么难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难题？

是指他最近不太稳定的发情期，还是指和同学的过界关系？

顾放很快觉得自己多想了，温初霁不可能聪明到都推演出这些来了，可能他只是听说有Alpha骚扰他的事，担心自己的心理健康。

“嗯。”顾放搁下茶杯，乖乖敛着下巴点了点，“我会的，麻烦你了。”

“如果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温初霁蕴着笑意的眸子极尽包容，似乎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不要担心麻烦别人，在意你的人都是心甘情愿‘被麻烦’的。”

顾放唇角微抿，目光掠过眼前冒着热气的茶杯。

“你还是未成年，出了什么状况，家长有责任知道。”温初霁温和地说，“明白了吗放放？”

顾放嗯了一声。

结束这顿午饭，温初霁取下风衣搭上手臂时，手机忽然震动，他眼神示意顾放稍等，单手划开贴至耳侧。

顾放推开了包厢门，立于门框边回身望来。

“……出了点状况吗？”温初霁嗯了几声，“我这就来补录……不麻烦，辛苦大家了……好，半小时后见。”

挂了电话，温初霁抱歉地看着他：“我打电话让助理来送你，抱歉啊放放，那边出了点急事。”

“没事，”顾放摇头，“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那么麻烦，而且正好去旁边的商场逛逛，买几本教辅。”

这边的书店挺大的，告别温初霁后，顾放无聊地逛了好几圈。

出店时，拿了几本教辅和笔记本子外，手上还多出一袋水彩颜料和画纸。

扶着电梯下到底楼，他忽然有点不太想回家，只想静静地一个人待着，于是寻了个长椅坐下。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不远处某家玩具店的十一活动，小朋友们围着敲架子鼓的玩偶人听呆了，不时大力鼓掌，为粉色玩偶人欢呼。

小朋友的快乐这么简单，顾放消化自己心情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温初霁的那番话实实在在戳中了他。他总怀有这种负罪感，觉得天生腺体不健全的自己，给老爸和其他家人带去了太多麻烦。

当幼时的他第一次得知，原来老爸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时，这种负罪感加深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自己这个麻烦，爱他的人原本没有责任承担。

他希望温初霁和他爸能好好的，他也本不该插入他们之间。

但有时会莫名其妙钻出这类想法：如果温初霁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就好了，如果他真是自己的另一个爸爸就好了。

那么彼此都不必小心翼翼。

玩偶人敲的应该是某首动画片的主题曲，顾放总觉得怪耳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