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放的体力倒是没消耗多少,只是拖后腿的呼吸道并不支持他加入这场大赛,于是心安理得,和路肆慢慢在尾巴上晃着。
路肆则纯粹觉得前面的人幼稚。
小乐同学虽然平时不靠谱,但邀顾放出来时,说的那句“出门看看世界”确有道理。
摘了口罩,山风这么吹着,森林浓郁的氧气呼吸着,身边在意的人陪伴着,顾放虽然额角沾满薄汗,心境却豁然开阔,一些平日积压在心底的问题,这时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对自己的人生从没有什么明晰的规划。
一个健康的身体,一种普通人按部就班的生活,便是他从前最大的奢望了。
但血液深处暗暗沸动的本能,总引发他更深的贪求。
接近路肆便是这一种超乎按部就班的本能他只凭着一腔稀里糊涂的热情转学,又和路肆成为同桌,自己尚未摸清这种热情的目的、未来是什么,本能已牵引着他迫不及待去看路肆脸上更多、更生动的神情。
甚至,渴望那神情是专门为了自己而展现。
风吹过森林,他安静地斜去视线,偷偷注视路肆的侧脸。
自己有多渴望普通Omega的生活,他心底再清楚不过。
那一道可俱的深渊也愈发现形。他惧怕行差踏错,惧怕脱离自己所背负的社会身份,惧怕因为这份脱离,伤害到爱他的家人、朋友……和在意的人。
于是他退缩,不敢凝望深渊中的自己。
但如果,他对自己丑陋的欲望视而不见、稍加妆点,是否便可以继续喜欢路肆?
……喜欢。
这两个字轻轻跃至舌尖时,顾放发觉他的心颤了一下。
心脏兴奋地战栗,没有着落,腾空到巅峰只能下坠,跌入软绵绵的甜腻腻的地狱。
他为什么不可以做好一个Omega?
伪装做到一辈子,就不是伪装了。
……一辈子。
发觉想得太过长远,顾放一时生出赧然,不好意思地又偷偷瞧了眼路肆。
一直不看路的下场便是,他脚下忽然踩着什么疙瘩,不受控地往前绊倒,即使路肆及时捞住了他,脚踝仍扭红了一圈。
“我还走得动。”顾放抿紧下唇,觉得丢脸到了极致。
还是在路肆跟前,显得自己四肢特不协调。
路肆蹲了下去,沿红痕的边缘试着揉了揉,声音淡冷,从底下升上来:“应该没伤着骨头,但暂时别动。”
顾放双手撑着他的肩,垂落眼帘,眼睛蕴出不安。
“筋都没伤到……我感觉得出来,能走的,一点也不疼。”
路肆指尖戳了一下,力道不轻,顾放顿时嘶了口凉气,眼底氤氲出浅浅的雾气,下意识揪紧路肆的一绺头发。
“不疼?”路肆抬起脸,眼尾凌厉地上扬。
顾放只好小声改口:“有点疼。”
路肆没再搭理他,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上来。”
“什么?”顾放眼睛眨了眨。
“我背你。”路肆一字一顿,这辈子他从没这么心平气和过。
他语气太过疏冷,令顾放回忆起那晚他教育自己的口吻,不自觉犯怂,乖乖上了路肆的背。
稳稳地走过一段距离。
顾放见他始终不说话,心里发怵,小心圈着他脖颈,轻轻问:“你生气了吗?”
“你再不用点力,”路肆耷着倦冷的眼皮,淡声,“我就生气了。”
顾放赶忙圈紧。
又走过一段距离。
顾放下巴搁在他肩上,再轻轻问:“现在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路肆好脾气地说。
他感叹于自己生气的阈值,在顾放这儿总能时高时低。
顾放心底便生出一簇小芽,愉悦地抖着叶子。
路肆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他兔子耳朵又翘起来了,忍不住逗他,于是又压了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