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鼻子,“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任知昭本来是会想呛他一句“我又不是不会收音帮什么帮”的,但现在,她的立场不一样了,她差点忘了这点。

她于是对他一笑:“好啊。”

与西海岸的热烈烂漫不同,卡文迪许的沙滩绵长,海风呼啸,海水呈现出一种低沉的灰蓝色,即使是在夏季,也让人感到一丝沁入心底的寒意。

沙滩上几乎没人,远远的,一个救生员斜靠在椅子上,一副迫不及待准备下班的样子。

任知昭在躺椅上放下包,望着远处的海平面,轻声感慨:“我以为大海都是湛蓝湛蓝的呢,为什么这里的海看着那么凄凉,虽然也挺美的。”

任子铮在她身边蹲下,道:“因为这里受寒冷的拉布拉多洋流影响,水温低,海水中的微小颗粒和浮游生物较少,导致光线更多散射蓝色和灰色波长,看起来就会比温暖水域更冷更深。”

任知昭:“……”

又开始了,她仿佛能看到自己额上的黑线。

她边调节设备,边开玩笑的语气说:“任子铮,能不能不要那么人机。”

“对不起……”他秒道歉,想了片刻,转移了话题,“你现在在做的这些歌,做完后有什么打算吗?”

任知昭没有抬头,轻描淡写道:“做完了就去死。”

任子铮:“?!”

“开玩笑呢!瞧你那样儿!”她突然站了起身,甩掉脚上的拖鞋,留给他一个欢脱的背影,“我下去啦!”

潮水漫过脚背时,任知昭立刻闻到了咸腥。

她举着mic后退半步,眯了眯眼,回头望向岸边,果然看到任子铮正像条想下水又不敢下水的大狗一样原地打转。那么打转了片刻,最后还是一咬牙脱下鞋袜,把它们仔细放好,然后小心翼翼地踏入了估计不怎么干净的湿沙。

她看着他硬着头皮跑到自己身边,好笑道:“何必呢。”

“你小心一点,这边有时候浪会比较急。”他说。

“那你抓着我,别让我死了。”她撇撇嘴。

任子铮真的分不清她是在开玩笑还是怎样,伸出手,一副不知道该碰她哪儿的样子,最后只是拽住了她的衣角。

任知昭当然是开玩笑的,她不需要他拉着她。山还是海,她都不畏惧。大自然的声音是最好听的,她很喜欢,总到处采一些样备用。

潮声在她耳边起落。东海岸的浪裹着寒流,把亿万年前的冰川碎末卷成灰蓝的雾霭。

她入了神,喃喃的声音几乎被浪声淹没:“真漂亮,感觉到了世界的最东边呢。”

但任子铮听到了她在海浪中的轻语,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这里还没到最东边呢,北美的最东点在纽芬兰的圣约翰斯哦,那里有”

一个白眼向他杀了来。

他立刻闭了嘴,心下想了想,忽而感慨:“……不过这儿确实也够东了。”

风有些大,吹得任知昭的长发贴在脸颊上。他看着她的侧脸,轻声道:“昭昭,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去到这么远的地方呢。”

任知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海面,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嗯”了一声。

“其实咱俩有过挺多第一次的。”她轻轻拨开脸上的头发。

“我第一次化妆,第一次逃课,你给我打的掩护。第一次去看演唱会,你带我去的。”仔细一想,有够无语的,她笑了出来,“哈哈我靠,我第一次来月经都是你料理的呢,记得吗?”

任子铮一怔。

他当然记得,有关她的一切,他都记得。

那个春日的傍晚,那个未满十二岁的臭脸小女孩,被她的妈妈丢在了他和爸爸的家里。

那时他们的爸妈还没结婚。嘴上说是要出门办点事,让他们乖乖呆在家里写作业,实际去干嘛了,两个小的心里都有些数。

那段日子里,臭脸小女孩像这样呆在他家的时间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