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萧平一边笑眯眯地逗着鸟,一边说:“省了,可别拿应付外人那套来应付我。”

“看看,你左手边的文件,”严萧平收了心思,投来的苍老眼眸仍炯炯有神,“你吩咐人去办的事,小老儿先你一步看了结果,不生气吧?”

严争泽不过粗略瞟了几眼,就合起文件放回原位,道:“我先保留生气的权利。”

严萧平呵呵大笑起来,笑得嘴边胡须也跟着耸颤,“哦?你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我答应过他,”严争泽如实相告,“不会和他争小孩的抚养权。”

“你不争,”严萧平抚着白须振振有词道,“不是还有爷爷我呢么?”

“爷爷,”严争泽叹了一声,“您讲讲道理。”

“我不要讲,”严萧平说,“好容易才有个曾孙,你也体谅体谅我的心哪。再者说,那孩子跟着我们严家,总也好过跟着你那个写书讨生活的。”

严争泽不做声,过了半刻才道:“如果您非要固执己见,那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严萧平心头一梗,吹胡子瞪眼道:“就为了个外人你不惜要和我作对,谁和谁是一家人呐?”

严争泽不出声。

严萧平自感怅然若失,也放缓了声音做让步,“……那你看,这样好不好,”老人道,“你娶了他,我们就成了一家人,自然也就不用争来抢去的。”

严争泽面上一怔。

这是严萧平想的下下之策,他活到这把岁数,儿孙福浅,他认了。

如今眼见得有个曾孙在,他实在是不能放着不管。

“我们严家从不缺钱势,”严萧平说道,“将来无论你同谁成家,那都是他们沾光。谁沾都是沾,不如挑个现成的。”

严萧平依旧是商人的秉性,将他的婚姻也当成了一笔可称斤论两、计算得失的生意。

严争泽该反驳,也能反驳。

他从未想过结婚。他无法与他人建立信任、产生那种名为爱情的东西,同时,他也对小孩那种由他衍生的生命没有多余的感情。

也就是说,他不具备结婚成家的正确概念,他不适合做一个丈夫、一名父亲。

“爷爷,”严争泽说,“他是一个独立的人,谁也不能替他作主。”

“他么,”严萧平嘲讽地笑了,“不是还有个父亲在?哦,或许他该叫大伯。总之么,势成骑虎,他会懂如何权衡利弊。”

“你回去,将我的话转告给他,”严萧平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既然你不反对,那么这件事,自有爷爷在,一切安心啊。”

严争泽即刻道:“我反对。”

“你反对,”严萧平哼了声问,“你替谁反对?浑小子,这么些年,你搅和来搅和去,左右都是和他,你不如自己先想想清楚!”

“我没法想清楚,”严争泽生硬道,“所以在找回记忆之前,我不会就这么鲁莽地结婚。”

老人一时失语。

“……好,好,我不拦你找记忆,”严萧平语气中充满着无可奈何,“有一天,你或许会记起所有事,但你要明白一点,爷爷这些年,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你自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意见,那就各行其是,日后你要怨我……那就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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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争泽归家的时间,远比他估算的还要早。

郁如来披着身白浴袍出来,正好撞见严争泽进门。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情绪不对,忙迎了上去。

严争泽身上酒气虽重,但神志却仍清明,见郁如来向他伸手,便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郁如来平白无故落了一场空,不很自然地将手收了回去。

之前,严争泽再怎么冷着他,郁如来也能处之泰然,随机应变。

但现在似乎不行了,严争泽不过是躲开了他的手,他就有一种跌痛了的实感。

“你先去洗澡吧,”郁如来说,“我去厨房找找醒酒的食材,给你煮个汤喝。”

郁如来不敢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