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乔铃握着水壶的手开始不自禁地抖起来。

父亲的肝癌耗空一家人的积蓄,让他的本科生活比同龄人沉重一万倍。

而母亲的肺癌,让他不得不在研二那年辍学?,放弃了专业深造出?去工作,赚钱给家人抗癌。

而那年陈况才二十三岁,和?她现在一样大。

他在她这?个年纪时,肩膀上扛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和?悲痛。

【陈况那时候虽然有点积蓄,但?要是养一个癌症患者?绝对不够。】

【他有一天忽然找上我,我以为他是要借钱,结果他提出?要把给我做的那个后端程序打包卖给我。】

【我没同意买断,但?是钱我给他了。】

谢历升看中他的能力,没答应陈况为了急用钱和?自己断清合作的请求,而是要他技术入股,这?个钱算他提前预支的聘用费。

不过这?个钱陈况没多?久就还了,靠着另一条门路。

乔铃拿了个勺子?,舀了一口尝味道和?温度。

真夸张啊。

炒股。

股票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完全不属于自己阶级的游戏。

陈况偏偏就敢拿出?所剩无?几的一部?分?存款,扔到股市里,小滚大,大滚更大,赚够医疗生活费了就立刻收手,留一小部?分?在里面继续投机。

他太敢冒险了,也很聪明,而且这?方面的洞察力很敏锐,外加上运气?不错。

用谢历升的话来说?,只有陈况这?种不贪心不冒进的人才能用这?个法子?赚到钱。

再加上谢历升公司的技术股分?成,因为有了这?些收入来源,他才能心无?旁骛地守在医院里,陪母亲和?病魔对抗。

他已经做到了普通人绝对做不到的事,可?是那又怎样。

四年后,就是去年,他母亲还是走了。

乔铃端着热乎乎的蜂蜜水回到客厅,望着面前喝醉的男人,喉咙不断泛酸。

八年来他从没对命运低过头,再难也会拼命顶上去。

可?是拼到最后,他留住了什么?

她放下蜂蜜水,蹲下,轻拍他的胳膊,“别睡了,醒醒,把水喝了。”

陈况皱了皱眉,艰难睁眼,望着乔铃的脸,忽而抬手遮住眼睛:“我真的喝多?了。”

她无?奈:“你?当然……”

“刚才梦见我妈了。”

乔铃愣住。

陈况捂着自己的眉眼,说?话时一直扬着嘴角。

“太热了,就梦见小时候,夏天她骑着自行车送我去上奥数班。”

“说?什么。”他乐出?半声,尾音有些奇怪:“觉得她儿子?肯定?是上清北的好苗子?。”

“等她儿子?考上名牌大学?出?人头地,他们俩就可?以等着享福了。”

乔铃猛地低下头,眼眶胀得发疼。

陈况。

你?说?为什么老天要对你?这?么残忍啊。

你?本来应该是个扶摇直上,家庭美满的人啊。

她忍耐着酸楚,脑海里回荡出?谢历升最后对她提的那个请求。

【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了,你?答应我个事。】

【陈况当年做的操作系统是我们后端里的核心部?分?,到现在还在使用。你?帮我劝陈况,跟我回秦南市继续搞IT,在这?种小破城市当调酒师混日子?,太屈才了。】

他很优秀,连苦难都无?法蒙尘那种的优秀。

“乔铃。”他叫她。

乔铃狼狈地抬起头来,看他平静如常,眼里半点悲伤都找不到。

心中更是拧着难受。

陈况身上,指了指茶几上的蜂蜜水,“帮忙递给我,有点渴了。”

她回头看了眼那杯蜂蜜水,没有动,扭头回来。

陈况看她傻傻看着自己,勾着眼尾催促:“傻了?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