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日为何如此蠢钝乖张,竟不自量力,非要攀上子至这艘奇舟?

又是三日。

安邑的城郭已清晰可见,虞临便顺手将最后一条鹿腿投喂给了一路辛苦的虎兽,将莫名呆呆木木的杜畿从虎背上抱了下来。

虎如游魂般幽幽离去,虞临见杜畿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目送着虎离去的背影、好似意犹未尽。

难道是想豢养虎兽么?

虞临若有所思。

但在他眼里,自己只是跟山虎单方面建立了短期雇佣的联系,并没有长期剥夺对方自由的打算。

况且虎兽耐力不佳,饲虎又需耗费大量肉食。

在绝大多数人类尚且吃不饱的情况下,供应一头鲜少启用的虎作骑兽,显然远不如养食草的马驹实惠。

于是虞临权当没有发现杜畿的愿望,客客气气道:“伯侯可需临送入城内?”

他还记得杜畿曾提醒过他,河东久乱,豪族林立,必不是好相与的。

杜畿自是不知虞临有过多离谱的误会。

他被迫修整了六日,堪称红光满面,精神却在虞临手射飞鸟、躬擒猛兽的轻松写意下,变得如浮云端。

闻言,他如梦初醒,缓缓地看向虞临。

虞临眸光明澈。

对视片刻后,杜畿哑声却果断道:“多谢子至美意不必,当真不必,绝计不必。”

莫说他连戾虎都骑过。

同连山君都俯首称臣的虞子至相比,区区河东豪族,根本不值一提!

杜畿边说边摆手,还不住往后退,好似前方站着即将择人而噬的豺狼虎豹。

最后在虞临困惑的注视下,退出足足十数步的他倏然转身,竟是不顾士族缓步风仪,直奔城门而去了。

虞临初是茫然,少顷便恍然大悟。

果然是太激动了。

虞临并未在意杜畿难得一见的不稳重,当即便继续朝地处更北的闻喜县出发了。

在摆脱对方这个份量上虽然轻得可以忽略不计、但生理需求却需要频繁停歇来满足的负重后,他的行进速度步只会更快。

一日未过,他便已抵达外郭。

看着蔓草滋野,田苗寥寥,人丁稀疏的情景,虞临的眸光就如夜幕星辉,曜灭爝火。

他不急入城,而是沿着外郭,在这片领地上悠然踱步,仔细巡视。

这是他的田地。

虞临面如止水,心绪清扬,目光从远处隐蔽躲藏的人身上轻轻掠过。

那是他的子民。

不过,他之所以不忙进城,也是为谨慎起见。

毕竟杜畿早在第一天的闲聊中,就曾神色俨然地提醒:河东一地,各县残破不堪,却有豪族林立,各势盘根错节。

偏偏眼下他们二人皆为孤身上任,自身既无部曲,主公亦无法相援,必将遇些艰难险阻。

“子至虽武勇绝人,亦当谨慎行事。”

彼时,杜畿仿佛尤其不放心他,不惜如此反复叮咛:“我于安邑一待立稳,必同子至守望相助,子至还请耐心等候,切莫求成过急,免受害于身。”

有过听荀令君劝导后当上县令的良好体验,虞临自是从善如流。

虽然类似的话,杜畿之后的几天里再没提过,他也还是牢牢地记住了。

此时,他一边慎重地在外徘徊巡查,一边便仔细思索着此地民风究竟有多彪悍。

“阿翁,快瞧那人。”

分明已是暮色低垂,烛光零星之际,行走于黯淡余晖笼罩下的那道身影,却仍如白玉映沙。

注意到他无声行走身影的人并不多,可但凡是无意中投去目光的,便一时间难以移开。

但那些大胆的视线到底只属于妇孺。

多年来饱受欺辱的老者,不过看了一眼,便立即断定那人身份必然不凡。

他极其警惕,匆匆忙忙地垂下眼眸,生怕惹上麻烦。

“那必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