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尚可,又允他退下。

无论他如何思虑,都不似一桩好事。

王事面色愁苦地随手拽来一份陈年竹简,以此消磨时间,心思却未放在这上头。

尽管廷君面色恬淡修检,不似有不悦之意……可据那些心有余悸的仆从所言,廷君先前以几枚不起眼的竹片割断那往日嚣张跋扈的二人的脖颈时,也是如此一副无波无澜、风仪峻整的神君模样。

王事不禁抖了一抖。

想着那一夜之间便消失无踪的二姓,他哪里敢那么心大,真回房去!

虞临此时并不清楚,自己作为上峰不罢直,这些因考绩差劲被捉而心绪的下属们,更是不敢离开。

似王事这般如坐针毡的,堂中大有人在。

起初见新廷君待在时限内赶至的掾属们态度看似冷淡,处置上却很是温和。纵过往旷务多时,也未多做苛责,只一板一眼地按照律法,对他们进行了一定惩罚。

罚俸降级固然心痛,但也不至于不可承受。

见这宽和手段,他们便满心以为,这位在面对老奸巨猾的卫固等人时,多半是要束手无策了。

哪里知晓,同样是这位长官,竟是单枪匹马,当夜就以雷霆之姿将二位著姓旁支给斩落拔除了?

他们恍然大悟。

对方岂是胆小怕事。

全然是豺狼当道,不问狐狸!

面对这么一位武勇绝伦、极重律法,行事偏偏还似毫无常理可言的新上峰,但凡稍识时务的,都不愿沦至卫范二人的境地。

因而胜负还未决出,便多的是趁虞临携尸登其门时、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行囊搬回官署,做出老实本分状的属吏。

他们原忧惧这长官杀心大盛,或要乘胜追击,杀个血流成河。

殊料将首恶一除,便重归风平浪静,竟是从者不究的姿态……

他们着实不知如何对待这位难以捉摸的廷君。

不过,照目前的状况看来,廷君确有能吏之材,亦有勤勉实务之念。

投其所好,总不会出差错。

众人心思诡谲间,王事忽感眼前阵阵发黑、身发虚汗。

不妙!

他刚想起身告退,就在不知缘由的众掾属惊呼声中陡然一歪。

惊慌下,他好像还看见一直端坐上方的长官好似站了起来……之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名成年男性,怎么会羸弱成这样?

在医工委婉地告知缘由后,虞临面沉如水,内心的疑惑却已然振聋发聩。

况且,他之前不是考虑到对方精力有限,允许对方回去休息了么?

虞临实在无法理解王事坚持留下、直到当众昏迷的古怪决定。

他还特意检查了对方颤颤巍巍地倒下前所处理的那份竹简,确定只是一桩无关紧要的旧务。

他已经答应给对方加薪了,难道还要再加一份俸米吗?

虞临微微蹙眉。

他静静地看着紧皱眉头、好似虚弱不堪的部下,一言不发地思索着什么。

在众掾属惴惴不安的等待下,忽闻天籁。

这位已经三天三夜未合眼的上峰忽主动开口,令他们回房休息。

可算是能歇歇了!

对这故作勤勉,结果当了丢尽颜面的出头鸟的愚王事,他们难得心怀感激。

倒是不敢模仿对方装模作样、最后弄巧成拙的愚钝姿态,少顷便鱼贯而出,各自回屋了。

这年轻气盛的新廷君,也终于感到疲惫了吧。

这么想着,他们愈发安心,总归能躺下歇息。

又哪里知晓,虞临已独自出城,去探望被晒的豆种,权当散心了。

往低矮的城墙外跑上不到一里,就是大片被荒废的农田。

只是跟先前的麦苗稀疏、杂草盛行有所不同的是,不但田垄处多了身着赤色戎装、肃容巡视的兵卒,每块田地里也均匀地分配了六名田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