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中的脏器始终平静,然如有一枚透明的气泡,在日光的照射下愈发膨大幻彩,内里也愈发空虚。
分明大获全胜,牲畜的收获也很可观,虞临却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疲惫与厌烦。
这是为什么?
他漫无边际地思索着,靴尖无意间刮过半凝固的小血泊,耳畔忽传来阵阵低泣。
虞临侧过头,循声看去。
在无冬无夏的奴役中变得无比虚弱,但充满喜悦的破碎啜泣……是那些被当牛马般捆缚、衣不蔽体的汉人奴隶。
他们与牲畜同住,却过得不如牲畜。
哭泣声似受了听了春雷催促的雨点,渐渐变大,也渐渐密集,最终汇为排山倒海的撕心裂肺。
盖因有人嘶声喊了这么一句。
“阿翁,阿娘!儿……儿终归矣!”
那枚绚丽却彷徨的泡泡,“啵”地一声破了。
残存的皂水好似黏腻,散发着的香气却并不叫他讨厌。
虞临眨了下眼,眸底流光徐徐重聚。
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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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临平静地看向相拥而泣的众人。
自己怎么能忘了这点?
他为县令,即为闻喜县人的父母官。
父母爱子女,当纯粹无私,为之计深远。
那他偏爱自家崽子,也是理所当然。
作者有话说:
1.鼷鼠之于千钧之弩,又譬莛(ting第二声,小竹片)音之于万石之钟:千钧重的强弩,不会为了鼷鼠而触发扳机;万石重的大钟,不会因草茎撞击而发出声响。以 “重器不应对小物” 的物理逻辑,类比 “治国者不应为琐事耗费心力” 。
化用自《三国志·魏书·杜袭传》:“袭曰:“夫惟贤知贤,惟圣知圣;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方今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进不为勇,退不为仁。臣闻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万石之钟不以莛撞起音;今区区之许攸,何足以劳神武哉? ”TZ(曹操)曰:“善!”遂厚抚攸,攸即归服。”
2.无冬无夏:形容日复一日
典出《诗经·陈风·宛丘》“无冬无夏,值其鹭翿” :描绘了舞者无论寒冬还是炎夏,都手持鹭羽或鹭翿(用鹭羽制成的舞具)翩翩起舞。
第49章 第49章
虞廷君得胜归来时, 可谓举县轰动。
“是贤君,是贤君!”
“贤君已归!”
“速迎贤君!”
即便是受困于衙署之中的裴潜,隔着数堵实墙, 也能将那陡然炸开的喧闹声听得一清二楚。
据他所知,虞君守闻喜令之职位,分明才过二月。
又是独身上任,并无长物……竟已于元元中有此等威望?
裴潜先是诧异,背脊不禁停直了一瞬,本能地欲追随人潮往外涌去。
但下一瞬,便在“看守”的虎视眈眈下, 颓然松懈。
唉。
裴潜长叹一声。
自己归乡述职,本该春风得意。
然待上峰至此,见到的却将是自己落得身陷囹圄的可笑画面,着实叫他窘迫欲死。
倒非他不曾解释, 而是他仅得令君所书于虞君的引荐信一封,尚未得虞君认可, 更不可能获得印绶……在高度警戒的卫兵眼里,便显得分外可疑。
若非确定他实为闻喜望族裴氏子,怕是真要被下到狱中、进行细细盘问了。
裴潜苦中作乐地笑了笑。
如此一来, 倒是不必为是否回归素来冷待自己的裴氏宅院而发愁了就凭他这丢人现眼的模样,素不喜他的阿父,怕是根本不会叫他踏入家门半步。
他只能仔细侧耳倾听, 试图想象着虞廷君归来的情景。
裴潜不知的是, 城门处的群情, 一度险些失控。
随堪称无所不能的神威廷君出征的队列能满载而归, 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