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临早对这不大不小的官署构造了熟于心, 只在将缠着他不放的雏鸡们送回草巢时花了点功夫, 旋即便将人带到了同自己住所一墙相隔的临间。
这间屋子原本即是属于县丞的:只是前县丞卫固,已经自发搬到了黄壤之下。
这间房便顺理成章地腾了出来。
且在虞临入住官署后, 畏其武威,邸中再无人胆敢尸位素餐,负责洒扫的下仆亦然。
在他们兢兢业业的清理后,房间虽显空荡,却可谓纤尘不染,称得上得体敞亮。
至少根据虞临那若有若无的观察,裴潜是相当满意的。
他见对方身边此刻只跟了两名随从,出于人文关怀,便主动提出:“裴君若有家眷,亦可安置于此。”
按照常制,唯有县令家眷可居于官署后院。
现虞临主动允裴潜携妻子入住,免分离之苦,而不介怀幼子吵闹,足显恩惠隆重。
裴潜心中却是微凛。
他抬眼微觑虞临一眼后,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匆匆咽下,转为恭敬致谢。
他虽有妻有子,却向来只好独来独往,从不携家眷上任。
此番亦然。
观虞君神色,他直觉不宜据实相告以其爱民如子怜弱之心,恐将恶他遗妻子不顾、困于贫匮之举。
虞临不察他那一瞬间的微妙神色,闻言满意颔首。
接下来便更简单了:他一边模仿诸葛亮与荀彧二人彼日举止、略显生疏地吩咐下仆为裴潜添置新的寝具,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对方感激下的繁节缛词,一边还思忖着稍后为对方委派什么任务。
答案也并不难想。
虞临目光淡淡地落到裴潜那纤瘦的身形上,一下便否决了武职的可能性。
况且,有毌丘兴在,他已经暂觉够用了。
完全参照荀令君写下的裴潜使用指南的话……
虞临若有所思。
等裴潜沐浴更衣,食饱饮足,甚至获允小憩一阵后,正午已过。
他心思细腻,早已察觉出些许端倪:纵使虞君虽尚未直言以他为丞,但允他入住县丞居所,便足以证明对方的认可。
裴潜容光焕发地出现在虞临面前时,浑然不察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上一刻在他眼中还很是迂词婉转、心思玲珑的虞临,此时开门见山道:“令君言裴君身具逸才,我深慕之。现欲请君为丞,不知君意下如何?”
裴潜一怔。
他紧张地连眨了好几下眼,才在对方那不怒自威的专注凝视下重新定了定神。
虞临耐心地候了片刻,却只见裴潜木木的,便惑然追问:“裴君可愿?”
裴潜正斟酌谦辞、本欲假意推脱几句再应下。
却不料经此追击。
他嘴唇翕动数下后,愈发感觉虞临的性情好似并非先前所认为的那般圆滑世故,又处仓促之下,竟鬼使神差地答了实话:“……蒙虞君厚爱,鄙人岂敢不应。”
一问即应,显是不够谦逊。
裴潜不免有些懊恼。
虞临却很是满意,落于他身上的视线也好似柔和了几分:“如此甚善。”
不愧是香人所荐。
虞临想,虽不知实务如何,仅是对方展现出的端正态度,已令他喜欢。
不待被打乱节奏的裴潜再做思忖,虞临已神态晏然地进入下一阶段,口吻稀松平常地同他解释起闻喜现况了:“现闻喜库贮有谷一百五十四万斛”
乍闻这一惊人数目,裴潜双目瞪大,一时间竟顾不上礼仪地重复道:“一百五十四万斛?!”
何来如此之多的存粮!
曾为闻喜望族子的裴潜,早知县储空虚,因而尤其震惊。
虞临蹙眉。
是觉太少了么?
尽管并不理解裴潜为何露出如此诧异的神情,他微微抿了抿唇,仍是轻轻点头。
光靠收缴卫固、范先二人的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