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出对方霜面下藏着的懊恼,荀彧愈发忍俊不禁,只生生按捺下来。
他安慰道:“非是子至疏忽大意。木樨香盛放之时,香可溢满岩谷,子至于从中过,衣袂又岂会不着余香?况君子德美则芳馨,子至冰质葳蕤,亦是雅闻。”
这话说得很好。
虞临面如霜雪,一言不发地目送荀彧离开可惜,他没有被安慰到。
不过诚如荀彧所言,被揭穿了也无甚影响。
虞临很快就不去在意过去的事了,于下仆的引领下,径直前往位于二楼的书房。
房门弗一敞开,便见灯台上静静躺着烧尽的烛泪,镇纸下压着他写的建议书。
幼崽到底去哪里了?
虞临心中困惑。
观那剩下的纸张厚度,刚好还有一半。
旁边还散着几张落满荀彧字迹的纸,具体内容,虞临未去窥伺。
对香人的好印象,叫他决定耐心等待。
也不知是荀彧信任他的品行到这种程度,还是心思缜密的对方心存试探、早已布下机关……自虞临踏足书房后,领他前来的仆人便极放心地退下了。
虞临可以确定,在这偌大书房中,只余他一人在。
尽管不认为有什么机关能逃过他的眼睛,偷看也有把握不被发现,但虞临仍旧未试着绕入屏风,只老老实实地在被允许的范围里找书看。
这是一片堪称辽阔的壮观书海。
哪怕只粗略逛了一圈,他就已经看到少说数十册孔明处没有的书籍了。
更别提墙上还悬挂着笔触风流,如云鹄游天、群鸿戏海的丹青墨宝,全壁堪称贵重连城,也不知分别出自荀彧哪些友人之手。
在走马观花的过程中,虞临唯独忍不住凑近看的那副,则是罕有地以农人为题。
与荧屏上看惯的影像资料不同,但即便是缺乏艺术敏感度的虞临也能看出,画者的技术精妙绝伦、可谓挥洒自若。
无论是饱满麦田,还是那位老农欣喜的面孔,都描绘得让人觉身临其境。
唯一的缺点,就是画者对农耕之事应该没有亲身经历过,农具带刃的方向反了。
虞临稍稍有点遗憾。
不过瑕不掩瑜,这仍是他目前最喜欢的画。
等以后有了固定住所,不如也在墙上挂上好几副丰收主题的画作,入乡随俗地图个吉利?
这么盘算着,虞临便着重留意了画者的私印,想着以后或许有机会找对方求画。
“元常。”
按此时人以单为名,双为字的习惯,虞临猜测这应该是绘者的表字。
他默默记下后,便将一切复原,又重新挑了本第一页的内容便与劝农相关的薄册。
正当他安逸地在书案后坐下,准备专心阅读时,木梯处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节步匀而有力,既不是荀彧,也绝无可能是幼童。
会是荀彧的哪位亲眷吗?
在见识过此时人的繁衍能力之强的虞临,已经不会再少见多怪了,只还忍不住感到些许肃然起敬。
心念微转间,他并未过多反应,只懒洋洋地坐着,静候来人现身。
踱入书房的人神态悠然,着素色长袍,戴进贤冠。
如他推测的那样,对方年纪不轻,至少为不惑之年。
对方显然早已知晓他的存在,目光在他身上做了短暂停留后,面上便露出同荀彧堪称如出一辙的浅淡而得体的微笑,赞叹道:“直至今日,我方知陈国武平虞氏还一直藏着这么一位麒麟儿!”
这绝对是那香人的亲戚。
虞临无比笃定地想,不提那有几分相似的眉目,光是这荀氏笑容,就标准得如出一辙。
恐怕连版本号都是一样。
“陈国虞临,字子至,不敢当足下谬赞。”
对方年纪大上许多,又有官职在身,虞临自然要先行见礼。
于是得知此人名荀悦,字仲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