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临缓缓抬眼,看向笑吟吟,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手捧之书的荀悦,心下微沉。
他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读书既是雅事,也是静事,更是独事。
因此,即便听到有人来了,他也想着大可以各据书案一张,自行其事,互不相扰。
但荀悦的性格,明显与他那年岁相差颇大的从弟荀彧不同……更好为人师一些。
虞临抿了抿唇,还是将才来得及读了开头几页、想静心一读的这薄薄书册展示给了对方。
殊料荀悦看见书名后,面上的笑便怔住了。
他略一扬眉,再开口时,眼里就带着点叫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我不欲扰子至读书。只是,待子至读完《申鉴》,可愿同我稍论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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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临面无表情。
为什么要突然考校他?
不过,反正他不准备以文官出仕,就算被迫暴露出甚至还不如七岁稚子有才华,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么一想,虞临的心境重归平静,微微颔首应下。
他读书极快,即使有意拖延时间,还是在很快就已将此书倒背如流了。
他往侧边一瞥,荀悦仍在。
看向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的答案的对方,虞临面色无澜,却已在暗中进行了一番苦思冥想。
“此书道,五政之首,为‘兴农桑以养其生’,临虽不才,亦深以为然。”
并未在意荀悦满意颔首的神情,虞临缓缓地说出了真实的评价:“可惜笔者只道‘帝耕籍田,后桑蚕宫’,而无具体策谏,未免/.流于形式,浮于表面。”
皇帝在年初亲耕籍田,展示对农事的重视,无疑是延续多年的一项传统。
虞临当然不觉得这种形式主义有什么特别大的坏处,但要说用处,也是约等于无。
尤其是在乱世期间,即便人人都知道皇帝也倒霉地饿过肚子,在如狼似虎的军阀手底下遭过罪,现在又等于毫无威严、只能在权臣底下仰人鼻息地讨生活……又能如何呢。
这种叫陛下感到屈辱、叫忠臣感到痛心的苦日子,已经是百姓做梦都不敢想的蜜糖了。
妻女可卖,幼子可食。
连家资丰饶的士人都随时面临杀身之祸,更何况被视为贱如草木的寻常蒸庶。
稍微平静些的住所和田地,随时会在下一刻被呼啸而来的铁骑践踏,被兵卒劫掠,自身也被抓去做那生不如死的劳役……
盛夏还好些,待到寒冬到来,只会是更加惨烈的景象。
那尊敬的陛下到底有没有耕这籍田,同活着的时候要忍饥挨饿、战战兢兢,不知道明天到来时还能不能再睁开眼睛的卑微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了。
尽管盛夏才刚刚开始,却该早些为凛冬御寒之事做些筹备了。
虞临的心神歪了一瞬,脑海里闪掠过诸多念头,并没有同对方分享这些。
他微微歪头,看向神色微讶的荀悦,简略总结道:“这本书,应只是写给陛下看的。”
所以才会通篇论着很有道理的大论,却没有一处落到实处。
不过,对他而言也绝对不是毫无收获。
荀悦陷入沉默时,虞临则是若有所思。
原本他来书房,的确只是趁机充实一下严重匮乏的知识。
以免逊色于那位只有七/.八岁、却已经文采斐然的阿植过多。
现得了这篇《申鉴》的启示,他忽然就明白凭借自己这点微末文采,究竟适合写点什么了。
等整理过现存资料,再结合实际地形的考察、实践过手法后……他或许,可以写一套农书。
这个念头刚一朦朦胧胧地浮现,就被虞临给自行纠正了。
不。
不仅是农书,还该包括一些便利生活的道具制作方法,农副产品的生产和销售方式,还有跟农耕息息相关的养殖业,基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