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临稍作思考,旋即恍然大悟。

虽差点担了不敬贤老的污名,但看在荀彧为人不错的份上, 他还是决定善解人意一次,替好颜面的对方遮掩一下。

“我还曾于荀公浅论农事之重,”说着, 虞临特意将荀悦写的那篇《申鉴》从被压在最底下的书简那抽了出来, 据理力争道:“得亏荀公指点, 我方觉自己应有何作为。”

这也是虞临发自内心的大实话。

要不是读了在他眼里内容太空泛形式的《申鉴》, 他也不会产生自己撰写一套更通用于百姓的农书的想法。

因真心如此认为,虞临一言一行, 都显得很是诚恳真挚。

在长于观察的荀氏二子看来,他绝不是因不欲开罪他们、才胡编乱造些借口的人。

荀衍原本的猜测,一下就被剧烈动摇了。

看从兄的状况,确实更像是黯然,或是恍惚,而非怒愤。

他更不曾承认同虞临有关……难道真是巧合,叫自己给猜错了?

“是衍失察,竟下此臆断妄测,还望子至海涵。”

惊觉方才之言好似太轻率了些,荀衍立即敛容,正色致歉。

话虽如此,他仍带着点将信将疑。

荀衍态度好,虞临便缓缓松了凝起的眉锋,直率道:“休若言重了。”

他原谅荀衍了。

荀衍不禁伸手,慢悠悠地捋了捋须。

他并不觉虞临失仪,反倒认为对方直爽真挚如赤子,很是有趣。

文若如此看重子至,莫不是也跟这与众不同的性情有关?

荀彧抬起了眼。

他虽知三兄性情向来宽放一些,可也认为那些本身不存恶意的话一旦落在缄默内秀的虞临身上,恐怕截然不同。

他隐约感觉到,虞临方才展露的心绪,已然有了些许受到冤屈的沉郁。

想到这点,荀彧也颇觉不可思议分明虞临言谈举止间,不时自然地流露出离经叛道的侠气,却又在许多旁人不甚在意的事务上循规蹈矩,一板一眼。

“因事务繁忙,我今日稍晚归了些,还请子至见谅。”

无论如何,荀彧不欲三兄又以那戏谑口吻逗弄虞临,于是率先开口,温言问起对方今日起居:“不知子至今日过得可好?悦兄前来之事,并未事前告知于我,还望子至未受惊扰。”

荀彧自然不知,这世界上恐怕还不存在能惊扰到虞临的事务。

虞临并不忙回答。

他静静垂眸,将目光落在了荀彧的举动上,暗藏吃惊。

这个香人,竟然很自然地就跟他同席而坐了。

荀彧已如昨夜那样提前取下了香囊,连所着衣袍,亦未曾用薰笼熏过。

只他长年用香,衣体自芳,室内亦仍氤氲淡淡香雾。

始终不能习惯与人过于亲密的虞临,很快按捺下想挪远些的条件反射,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令君藏书之丰赡,为我前所未闻。我得以徜徉其中,不胜欣喜,亦时刻感念令君慷慨。”

这也是虞临的真心话。

虽说荀彧不允的情况下,凭他的能力,也可以在这个宅邸的任一地方来去自如……

但荀彧身居重位,却愿意让他这个无名无姓的白身进入书房要地,心胸可谓极其开阔。

而且荀彧的藏书,是他所见的士人中最丰富的虽说截至目前,他只见过孔明与刘望之兄弟的书房。

听出虞临看似平静话语下的几分雀跃,荀彧不禁莞尔:“如此甚好。”

距哺食尚有一点时间,屋中书籍具都烂熟于心的他,索性问起虞临今日读了什么书。

一听到目前最感兴趣的话题之意,虞临的态度便振奋许多。

他毕竟只在书房里呆了这半天,草略筛选过一批可用的书,但难免有漏网之鱼。

有荀彧在,那就能事半功倍了。

“我刚读完《汜胜之十八篇》,《吕氏春秋·任地》与《神农》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