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求那医女就再让他见一见吧,哪怕只有一面也好,却最终只得到陆先生已经叫人带回家乡安葬的消息。他不肯听信,便又自己去找,找过一年两年,都没在路涯山找到任何踪迹。江停这个人就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在这世上竟没留下一丝气息。

直到昌永二十九年,战事平息,大宣打了胜仗,边南军班师回京,严峫行军城外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鬼使神差地驾马离队,找到当年他第一次见到江停的这片空地。

彼时也是下着雪。在簌簌落雪中,不起眼的无名墓碑就这样安静地立在这里。

那一年严峫二十五岁,在战场上立了很大军功,回京后便加官进爵,得了厚厚的封赏。他自己却不愿意留在京城,伤好后就自请驻军边南,一日不肯将歇,五年荡平了五山十二个寨头的悍匪,将边南几城战后为祸百姓的流贼全部清扫了个干净。

然后在那漫长的五年中,日复一日地熬出了自己的心病。

还记得那年过年,咸平郡主曾经问过一次:你什么时候把那换过定情信物的相好娘子带回家瞧瞧?

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正是严峫每年短暂的回家探亲的日子。正月初一的一大清早,圆融寺外的香客来往不断,整个庙宇里挤得摩肩擦踵的。严峫随母亲一道去上了香,团哥儿要五岁了,到了该请先生教习功课的年纪,咸平郡主好生拜了一遍文殊菩萨,从九间殿找出来的时候,刚巧看到严峫与普玄大师说完话,正站在大殿里。

从边南打完仗回来后,她其实能明显感觉到自家儿子的低沉。和大部分人不一样,许是多年前把佛经书箱撞进水里、跟普玄大师打过嘴仗的缘故,严峫其实一直对礼佛之事不太上心,往年陪她上香都不过是完成一项该做的任务罢了。但那天她却亲眼见到严峫是仔细交代了什么事情,初晓的天光映在他混浊的眼瞳里,像是有一团消散不去的阴霾雾气。

香客络绎不绝,严峫很快发现母亲已经站在下面了,三两步就迈了过来。郡主问他,你刚刚与普玄师父说了什么?可别又招惹了人家。严峫笑了几声:哪儿能呢!弯起的眉眼间满是爽朗的笑意。

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孩子足够了解,看到了他嘴角绷紧的那一瞬间,郡主几乎就要被他给骗过去了。

严峫私下里交代普玄大师做的,是在大殿供起了一盏没写名字的长生灯。此灯昼夜燃点,使之不灭,是为祈愿长寿安康的灯。可郡主记得那年严峫九死一生的从战场回来,贴身的玉佩因为替他挡下了一招偷袭而碎开了,他找了很多工匠师傅想要修补回去,却最终都无功而返。

郡主是个心里雪亮的人,从此之后便再没提过这件事。

如今那盏灯,也已经日夜不歇地长燃整整五年了。今晨稍早的时候,严峫其实还独自去过一趟为那灯添了些香油。彼时普玄就在他身后看着,多年过去,严峫不再是毛头小子,昔日上脚踹他的大师也两鬓生白。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阵,普玄冲他叹了口气,劝他还是放下执迷,不要再徒添心魔。

他说:“心症当需心药医。你若当真不信,为何不敢看看那之下是否真的有你想见之人呢。”

严峫没能立即答上话来,半晌才状似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个老秃驴,居然想诓我去做刨坟的勾当,你也不怕有损功德。”

其实严峫是明白的。心症也好,执念也罢,他求的都不过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可是他心里早就生了太多魔障,他想,我做得已经够好了,我如今既有军功,也有爵位,受过官家赞誉,没有丢父母的脸面,膝下也有子嗣,莫说面对世人评判,就算是百年后见到列祖列宗,也没人能挑出我一个不字。

我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只是保留着心底这样一个固执的念想,又有什么错处呢。

江停。江停。他想起自己辗转托了许多关系,从禁军到皇城司,辛苦查来的那些卷宗档案昌永三年,云州底下的江县令走私火药,犯了朝廷大忌,官家仁和宽厚不斩文官,便赐了流放之罪,家眷尽数没为官奴;昌永七年,边南流贼作乱,时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