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邮轮上方隐约传来男人失控的咆哮。一切都在离他渐渐远去。

随着池寓伽撕心裂肺的声音,邮轮上的人醒了。甲板上的灯群像森严的都市被某个开关打开一样,一片一片亮了起来,十分刺目。

稚恩感受着失重坠落的身体,无数猎猎的狂风向他涌来,大海的腥味和低吟越来越近,近在咫尺。

那是自由的气息,如果不是嗓子生痛,他几乎想叫出来

终于。终于。

他终于离开池寓伽了。

刚刚池寓伽的温柔,他的怀抱,他的请求原谅,几乎让他产生了越来越多的迟疑,可最终都被那下意识的一巴掌打散了。那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稚恩知道,如果他留在池寓伽身边,就会永远这样不得喘息。

而从这一秒开始,越来越多生的希望从他的心脏里涌出,他的心跳的飞快,就好像它复活了一样。

稚恩不知道,明天会在何处,是被吞没,还是生还。

可他只是满足地闭上眼。

不管怎样,池寓伽,如果这辈子还有机会,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上册【在黛因】完

番外一、 骨肉罐

阿猜入了矗于山顶的池宅第一天,管家杨喜告诉他,第一条,不可以看着池太;跟他说话时,身体要顺下来,眼睛注视着对面。

阿猜跟着人路过枝繁叶茂的一堆绿植,笑的嘴咧到牙根,卑微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谄媚:“我听杨总管吩咐,您让我看我就怎么看。”

他从最贫贱的地方摸爬滚打而来,一身心眼,好不容易挤进这深宅大院,自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绝不能出错。

富贵之家,最让人留意的是气味。

香薰淡雅的气味,植物沁油的气味,佛堂沉烧的气味,显得与世隔绝。因为设计得好,金宫似的池宅丝毫不显得闷热。花纹繁复的地面被人悉心打扫,没有一丝灰尘,闪闪发光。

前几年一向只能在外院做事,无论是池家父母的居所、野兽院还是家主的别墅,都靠近不了。阿猜被安排在园子里扫地,透过树叶,看到一个瘦削的人影坐在那里。

他在这里见到了池太。

这位池太,从前很少来到外院,多半窝在家主的私人别墅中,作为正室,大概一个月才和公婆吃一顿饭。

只不过最近丈夫出差了,怕他闷,所以这段时间是日日被佣人推到前院的。

阿猜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恐怕想不到还有人这样生活。

“池太”其实是个男性,近三十岁了,跟了池寓伽十多年,听说是极其伶仃的出身,高中都没读完,就被池寓伽盯上,像只小金鸟似的戴上戒指,被揣到这深宅大院里关住了。

池家长辈自然不是好相与的,看了神婆,说和池寓伽很契合,这才喂了药,安装了人造的宫腔,生了两个孩子,五年也过去了,终于无可指摘地登堂入室,做了池太。

先头生了两男一女,又刚生了个女儿。因为刚生育,加上有一些遗传病,他身体不好,不宜劳动,常年坐轮椅。阿猜看到,他很白,很瘦,很虚弱,瓷似的人。

只是他转身的时候,能看到,他脸上透着一股迷蒙的感觉。

阿猜口舌伶俐,加上小时候随做小生意的父母走南闯北,没过多久就被发掘,被叫到那人跟前讲话,打发他产后郁闷。

他大胆地张口,逗得一屋子都捂嘴笑。

听他讲外面的事情,池太偶尔会露出有些向往的笑容,带点凄凄哀哀地。

“真好啊......”

阿猜按照杨喜的耳提面命,说完话垂着头,看着眼前人素白的手平平整整地放在腿上,指甲剪得圆润饱满。

为了给他解闷,前院请的戏子唱到凌晨一点。

帕腊夫人和缓说:“恩恩,你过来。”

她显然对儿媳妇有一种怜悯的疼爱感,握着他手说:“冷不冷?”

池太太小声道:“妈妈,我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