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上絮絮叨叨,跟裴春诏说了很多话,很多,可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再无人应我。
怪异的回声显得尤为刺耳。
每每在噩梦惊醒时,我都会被怅然若失的空虚感折磨得痛不欲生,浑身难受地蜷缩在床角,将自己埋进雪白的世界。
像小时候,裴春诏将我裹进被子里的那样,现在我要将自己闷死在里面。
那时候我总是胡思乱想,想长痛不如短痛,不如一了百了。
但我这样做的话,裴春诏一定会嘲笑我脑残且古老俗套的殉情行为,指不定还得关门狠揍我一顿,虽然他一贯是很温柔的人,但别的事情…我不好说。
那还是不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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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下雨了,江镇好冷。
一年只有一天冬至,我勉强有心煮了一锅猪肉玉米馅的饺子,按着百度上的教程,自己和的面,剁的馅儿。
虽然卖相跟我哥包的没法比,但不妨碍我觉得吃不着我亲手包的大饺子是他这个人没有福气。
可能这个福裴春诏也不是很愿意享,毕竟一盘大饺子丢进锅里一煮就全散了,肉归肉,皮归皮,随便撒了点盐咕噜咕噜的一锅乱炖,简直叫人看了食欲全无。
唉,算啦,不好吃就不好吃吧,反正没福气的人吃不着,我现在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胃里空空荡荡,晚上想某人的时候才不会翻江倒海,满腹苦水无处倾倒。
我低垂着头,把所有包着红枣的肉馅都挑出来,全倒进了裴春诏的碗里,垒成一座热气腾腾的小山。
我许的愿都与裴春诏有关,可我没有阿拉丁神灯,也没有天大的本事,所有愿望随着裴春诏的死,一起失效了。
太多了,吃不下,还是倒掉吧。
我蜷缩在沙发上,目光钝钝地落在时不时传出大笑声的综艺节目上,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如此开心。
昏暗的灯光笼罩下来,我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有些好奇地想,被灌了孟婆汤的裴春诏还记不记得裴冬谕,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他家小鱼儿的生日。
如果哥还记得的话,请托给裴冬谕一个美梦吧,他太想睡一个好觉了。
裴春诏,这是你缺席的第三年。
晚安。
死骗子,今天一点儿也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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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想在爱人死后去评价个人追求与两人爱情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裴春诏有他坚定不移的理想和信念,我也一直觉得我有他就足够。
我向来不贪心,可偏偏是这个所谓的崇高理想要他将生命献祭于此,不知道怀着一种怎样的复杂心情,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去他生根发芽的西北山区转一转。
我倒要亲眼看看,是什么样的绿水青山留住了他这样死而无憾的英魂忠心。
三年,今非昔比,这片土地早已脱胎换骨,连他的气息都留不住一丝,于我而言更是完全陌生、疏离、毫无亲切感。
风吹野林逐荒冢,裴春诏的魂魄就锁在那片深山里,尸骨化做春泥,护着他的苗,养着他的花,凶恶的泥石掩埋了他的身躯,也叫他破土重生。
难道春天要来了吗?
我是个失恋的旅客,听着本地艰涩难懂的方言,吃着不合口味的饭菜,味同嚼蜡。
心里无比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死皮赖脸地缠着裴春诏不放,后悔乖乖听了裴春诏的话留在江镇,导致两人长达三年的异地和三年的阴阳两隔。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步步踏实地落在黄土地上,目光掠过藏蓝的天,掠过层层白云,才逐渐恢复所有麻痹的感官。
我想,这就是裴春诏一生坚守的西北大山,是他倾注全部心血建设的地方。
这里有同他一般浪漫的高山黑林,有同他一般生机蓬勃的青年志愿者,这里埋葬着他的过往,埋葬着我的恋人。
我沉默地行走在路上,走了很久,忽然失声痛哭,胸口闷疼,说不出其他的话。
穷山恶水一朝开出花骨朵,竟也美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