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饯似丝丝的甜,一来数日,像今晚这么大的雨,实在少见。
苗疆十万大山,林中亦是多雨,但来时总是着急,水讯匆匆,像天公作了怒,一连要泼洒半月,总也下不完,若要不巧逢上雨季,那阴云连绵的天,更是一眼都望不到头。
是年,燕归因寻虫被困于山中。
巧逢雨季,不过半旬,山中已是瘴气弥漫,难见活物踪迹,燕归途经一百丈鸿沟处,忽而听见潺潺瀑流之下,有几声呦呦鹿鸣,这几日雨水过密,不易捕捉活物,他仅靠草木果腹,而今听得几声鹿鸣,他不由得起了一分杀念。
到崖底时,那鹿鸣已孱弱到微不可闻。
是一头幼鹿,正匍匐于临岸,近了些看,那小鹿右足被顽石卡于崖底,难以动弹,只露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又怯又惊地望着步步逼近的少年。
它那样弱,如一尾蜉蝣,静静飘在临岸边,只消他一抬手,便会陨命当场,沦为他人口粮。
燕归垂眼,将要下手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道幽哀嘶喊,他寻声望去,一头鹿从林中跃出,定睛细看,瞧着像是一头母鹿。
那母鹿体型比崖下这只也大不了多少,却是拼命昂着脑袋,黑黝黝的眼睛满是焦急之色,只顾声嘶力竭地冲他喊叫,像是妄图凭借着区区叫喊将他吓退。
不足为惧的东西,他想。
既然敢上门来送死,断没有放过的道理。
燕归转了手,抬腿要向那母鹿走去,雨季悠长,既要存粮果腹,挑个体型稍大的,也能捱过更多时日。
他方一抬腿,脚步便停滞了,有什么勾住了他的裤腿。
他回过头去,是那只幼鹿。
它不顾被卡住的脚,伸长了脖子,叼住了他的裤腿,那双乌溜溜的眼巴巴望着他,像是无声的乞求,求他不要过去,不要伤害那只母鹿。
那样轻的力道,岂能拦得住一个半大少年。
可偏偏,燕归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