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片刻,章小水咬着嘴皮子起身,从堂屋穿过去了灶屋,好在灶屋是原样,没进贼。
两兄弟一个烧火,一个洗瓮,都没说话,泥灶膛肚里,麻杆遇火星子霹雳吧啦烧的红火,映着章小水湿润的脸颊。
火烧的越来越大,甚至火苗飘出来差点烤到章小水的手背,他仍旧毫无知觉,直到章峥把麻杆往灶里赶了赶,章小水才回过神。
章小水看章峥,两人此时的神情倒是如出一辙的倔强和恨意了。
屋檐下的李瑜见灶屋烧火的动静,抬头见空中飘来的炊烟,一丝柴火味入肺,忍不住咳嗽几声。
他望着入村回家小路,也不知道章有银怎么还没回来。
柳桑是不会说话的,但是虎仔娘在,话头倒是没落地上。不一会儿孩子就端着刚烧开又用凉水冷却的温热水来了。
李瑜受惊后手臂都乏力的抬不起来,章小水很熟悉李瑜的肢体动作,知道他这是没力气,于是捧着碗递到了李瑜的嘴边。
李瑜小口小口的喝着,一旁柳桑、虎仔娘眼神都沉默下来了。就连一直闹腾活泼的周小溪都乖乖坐在他阿爹身边不说话,只眼睛时不时地撇章小水,章小水眼睛也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哭了。
周小溪再看虎仔,虎仔也不知所措的缩在他娘身边,两孩子目光相对,眼里也充满了忧虑。
要是,要是章小水爹爹死了怎么办啊。
章小水的阿爹病秧子,现在喝水都是端碗送嘴边,章小水和章峥今后怎么活。
两孩子一想到今后,那眼睛也忍不住湿润,侧脸抵在自己阿爹/娘的膝盖边。大抵是物伤其类,虎仔娘和柳桑都心有哀戚,开口劝李瑜别胡思乱想把身子怄着了,为两个孩子想想,老章没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李瑜点头,见孩子们的眼底泪花都快止不住了,就叫孩子们去把屋子里收拾下。越是突发混乱状况,孩子越发不安,让他们干熟悉的事情能转移注意,心绪也会逐渐平缓下来。
有事情做,那时间就过的快些。
李瑜强打着力气,又叫章峥把屋里的破衣裳和针线盒子拿出来,他要把损坏的衣角和袖口缝补下。
李瑜还叫虎仔娘和柳桑回去各忙各家事,但两人都不肯走。都说人肩头有三把火,李瑜这会儿瞧着只剩一把火的模样。他明显是受惊吓气血虚,阳气弱容易犯癔症招惹邪祟,他们在这儿阳气也会足些。
虎仔娘环视一周,在院子里看见挂着晒干漂白的麻线,收进屋檐下,开始绩麻。
绩麻村里的孩子都会,但是这活是精细技巧活。要是搓的不够细和均匀卖的价格低,就是自己家做针线,麻线粗细不均穿针引线也麻烦。
虎仔娘可是绩麻高手,便撸起裤腿至膝盖处,把几股麻线拧做一根,从膝盖往脚踝搓。
章小水和章峥打扫完屋子后,就见到虎仔娘在绩麻,虎仔娘就朝他们招手,叫他们学。
两孩子是见过李瑜绩麻的,但是李瑜是用手指搓,并没撸起裤腿用腿,但虎仔娘这方式明显更快。于是有样学样,才发现绩麻并不轻松,要把麻撕片卷捋,将麻丝头尾捻合,梳理成一根根苎麻丝,从大腿往小腿捻的时候,麻线越来越细,割的腿毛嗷嗷痛。
而且指腹捻久了容易打滑,功夫又慢了下来。
柳桑道,“买块明矾手指时不时摸摸就不容易打滑了。”
虎仔娘心直口快道,“哪有这么麻烦还费钱,直接从灶膛弄点草木灰来,手指沾一点就是了。”
就这这样,四个孩子学绩麻,柳桑一边看李瑜缝补一边好奇问他的走针,李瑜和两个儿子都被外界盯着引导着,就算心里天大的有事,一时半会儿也没功夫细想了。
不知不觉,傍晚的时候,终于几个人朝他家走来。
天光不知什么时候暗淡偏红了,虫鸣鸟叫都显得慵懒,田埂打前头走来的是程武,身后走的是……差不多的身高看不真切,李瑜和两孩子都站起来看,最后看到章有银那肩膀灰色布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