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死婆子终于走了，以前还死皮赖脸留在府里，以为太太给你几分薄面，就真作威作福把自己当主子了。看不清形势的老东西，早早滚蛋。”

“对，这府里人最烦你这类倚老卖老的，自以为给周老爷做过几次饭，到处指手画脚端架子。”

吴婶子神色暗淡，比起她们的讥讽奚落，出府后的落脚未来才令她彷徨。她习惯了热闹，害怕一个人。这会提醒她，这世上家人都死绝了，就她一个人苟活着。

“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这个冬天冻死都没人给你收尸。”

两个丫鬟一唱一和凶的很。

章小水那脾气也是一点就炸的，年少气足血冲，直接冲拐角跑去，气汹汹道：

“你们命是多苦才把嘴巴毒的这么刻薄，羡慕我奶奶来去自由身，你们这些卖身为奴的，我那嘴巴稍稍说几句真话，都怕你们半夜睡不着。”

猛地冲来一个陌生小哥儿，猛地劈头盖脸一顿骂，两丫鬟都懵了。

一个眼皮一斜凶道，“哪里来的山野小哥儿到处撒野。”

章小水拧了拧眉头，到底没说出更恶毒的话，只敲打道，“周府的丫鬟都这么刁蛮不讲理吗？这气势做派，不怕把主人家的福气都刻薄完了。”

这话一击击中两个丫头，各自神色悻悻不敢闹大。

吴婶子看着章小水还有些惊愕，章小水拉着她的手道，“奶奶，我和爹来接你回家。”

吴婶子愣愣的被牵着走，一切好似做梦，只剩原地两丫鬟惊讶，这一幕她们做梦都想，想家人给她们赎身接她们回去，可都知道这只是做梦，但万万没想到竟然在吴婆子身上看到了。一时间更加眼热了。

出府时，周福道，“吴婶子，给。”

吴婶子一看手心，是六枚铜钱。

“刚刚老章给我塞的，问你消息呢，你有真关心你的人。”

吴婶子看向章有银，眼热的点点头。

周福瞧吴婶子不复以往精神，这一别怕是再难见了，他眼里是送老熟人的不舍和祝福，“吴婶子以前多谢你关照，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看这下不是老章接你去享清福了吗。”

吴婶子笑着说了会儿话，维持着勉强的体面。

等出了周府，吴婶子拎着手里的一个包袱，回头看着角门叹了口气，住了十年的地方，竟然也住出了感情，她怎么可以住出感情。

果真人是老糊涂了。

章小水接过吴婶子的包袱道，“奶奶和我们住去吧。家里盖了新屋子，特意给你留了间屋子，很漂亮的。”

吴婶子听着自是欢喜，但才从寄人篱下的周府出来，这会儿即使面对真挚的邀请，她心底也会封闭消极。不如自己住来的好，自在。

章有银道，“婶子，这次其实也是我们求你来的，小瑜月份大了，我又要来城里摆摊做生意，家里都只是没经事的孩子，我实在不放心，你要是去帮忙照看做做饭，我放心很多。”

这话要是吴婶子以前就动身了，需要她嘛，她就能积极把事情办好。但是这会儿在周家有阴影，做人不能太认真，不然失了分寸惹得人讨嫌。去章家，她相信对方都是真想孝敬她，但是她已经失去那份信心了，变得束手束脚担心惹了人不快，反而丢失了最后一份牵挂。

远香近臭啊，她怕。

章有银见吴婶子的神情很颓然，了无生机，有些心惊，年过百半的人最怕没了活的心气。这也不知道在周家受了多大的委屈。

章有银只得退步道，“婶子，你总得找地方落脚不是，我们山狗村荒地多，你来我们村修屋子，半个月不用就盖好了。到时候请你照顾小瑜，我家真需要你帮忙，这不是客套话，你去了就知道了。”

这话吴婶子听进去了。

在城里买不起房子，租房子最后总不能老死在别人屋子里，还得去村里盖个屋子好。

离章家近，又可以帮到李瑜，又热闹有伴，这是最理想的落脚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