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十里八村就连镇上的日子都赶不上我们村的。好多女娘哥儿想嫁过来,不过我们山狗村适龄小子都成婚了,现在就连十一岁的虎二郎他们这一代小子,旁边的村子都开始打听消息了。”
“不过我们日子也不是一直这么好吧,说到底还是看李瑜和章有银,以前都难,你是不知道哦,那时候李瑜身体不好,小水那孩子五六岁就开始洗衣做饭割猪草,那孩子气性强的很,半夜起来割猪草,我天不亮去看,他都割完了。那真是服气的,我们村的大人就没少拿小水和自己家孩子比,导致小水在村里孩子中也不受欢迎。”
“后面也亏老章脑子好了,还把李瑜带去府城看病,日子就慢慢好了。”
“我给你说这么多,就是说你家李瑜要不是章有银早死了,你就是做过县太爷是厉害的举人老爷,那也不能看不起老章。”
李松涛后面还遇见了王二郎和沈三两人,这两人话没前面两人多,但是话里话外也都是夸章有银手艺如何好,人如何好可靠之类的。
村里人人好像都看他是个要拆散儿子姻缘的恶人似的。
他也从村民口中拼凑出小儿子在山狗村的日子。
李松涛背着手,凝眉沉思许久,看着日头从山里缓缓高升,一片暖黄橙光漫天洒下,山雾退去露出峥嵘山野,他眼底却起了雾气。
“爹,吃饭了。”
李瑜跑了半个村子,在后山才见他爹看山出神。
李松涛眨眨眼,回头,李瑜一身浅绿细布绦丝垂腰,乌黑柔亮发丝里的水粉发带飘在肩膀上,桃红柳绿,恰如春风拂了斜柳。
他不似少年时的孤高清傲,眉眼柔和带着笑,很难想他养了四个孩子。
李松涛突然笑道,“你刚和他在一起那会儿,是不是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李瑜摸摸鼻头,他那时候脾气确实火爆很差劲儿,加上章有银脑子笨,虽然无心但总是惹火,确实把人骂得一愣愣的。
“都过去了,说那干什么。我现在很好就行了。他都那么惨了,爹你别总是板着脸,吓唬他。”
李松涛边走边道,“他那大个子,还怕我吓唬?”
李瑜道,“他怕你做什么,是怕我爹。”
李松涛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喜欢的紧。”
李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李松涛才委屈,明明什么都没说,现在连儿子都跑来说他了。
这个章有银拿捏人心倒是一套套的。
“爹,那大哥二哥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公事忙。”
李瑜听出口气,父子很生疏。
这也没办法,自小两个哥哥就怕父亲,一有风吹草动就顶着他去给父亲求情,但是那时候的父亲严厉得有些武断专治。
就像是他的婚事,他明明不愿意,他爹还是要订亲,觉得他给自己挑了门良婿。
小时候觉得他爹是天不可忤逆,现在看他爹毛病也很明显,过于正直到迂腐,轻信旁人又直言不讳,得罪人都不知道。
他现在没有怨恨了,能再见到他爹已经是烧高香了。
而他爹变化也很大,松弛了爱笑很多,不像年轻时绷着黑脸吓人的很。
李瑜甚至比少年时还敢跟他爹撒娇。
“爹不许再吓唬他了,他以前是不好,但是遇见我后慢慢变好就行了。他是真的很好,孩子半夜饿了尿了,一夜起三回,他都没怨言。从来不让我干重活儿,我只是拿着绣花针他就怕我手腕疼,每天给我揉,但是他自己颠勺更重,他一点都不爱惜自己。教育孩子也以身作则,我从来没见他有什么不好的行为,不信你问问村里人。”
其实也有一次,孩子六七岁时,他带着程武和虎平头进深山偷人家的树,烧了炭火。
但他说了要以身作则教孩子,后面就再也没有了。
李松涛面无表情道,“知道。”
实在听得麻木了。
一个早上都是章有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