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霓裳独坐,瑟瑟掌灯过后,走来停在她的身后,开始为她拆发卸妆。

李霓裳怎会听不出来孟贺利临走前那一席话的含义。

天王必不食言,说好让她回去,便不会强留。

但是回去之后,等待她的,或者说,等待武节的,将会是什么,也是显而易见。

本以为武节应当还能在多方势力的夹缝里获得一些腾挪的机会。

如今看来,大难即将到来。这一点,恐怕是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在此前都不曾想到过的。

难道,除去她改变主意,掉头回去,便当真再也没有别的路子可走?

她费力地思索,心中如同堵满乱麻,心神不宁至极,浑然不知此刻,驿丞陈七正匆匆赶往后门,将一满身酒气之人接入,脸上堆满谄笑地行礼:“方才奴子说是太保来了,我还不信!快快请进!”

宇文敬跨入后院,并未说话,先看了他身旁的人。

陈七早便留意到他外披一袭罩衣,几名随行远远立在驿馆后门之外,显是在为他把守,立刻示意手下人退去。

宇文敬打了个酒嗝,随即附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驿丞鹳骨一动,低头看了一眼,拇指捻住了他自袖底递来的银锭,低道:“东厢第一间。卑职这就去将闲杂之人引开。”

宇文敬欲待入内,忽然仿佛想起什么,停步转头,尚未开口,陈七的眼尾褶子已经堆出笑纹:"太保放心。这驿馆里,连耗子都是聋的。"

灯笼晃着贵人行路略晃的背影,转入了东厢走廊。陈七探出头,飞快张望了外面,关门蹑步离去。

远处有隐隐的打更之声传来。

戌时已是过了。

李霓裳慢慢抬目,望向镜中映出的影,心中忽然有些感激。

天王召她来的真正目的,她没有隐瞒瑟瑟。

她必定是希望自己假意先答应下来的。

但对于自己如此一个可称作是“任性”的决定,她并没有发声劝过半句,更不曾问她拒绝的缘由。

“明日还要早起。我去瞧瞧,水备好了没,叫人送来,服侍公主早些歇了。”

瑟瑟仿佛有所觉察,抬目,朝着李霓裳微微一笑。

这时,廊外恰也传来轻叩门扉之声。

瑟瑟转头望了一眼,放下手中的玉搔头,迈步过去应门。

“是你!”外间随之响起她略惊诧的声音。

李霓裳还道是送水来的仆从,但瑟瑟的反应显然有异。她拿起簪子飞快笼好长发,起身跟出,见一披着罩衣的青年男子立于阶前,金绣蟠纹的袖口在灯笼下泛着幽光。

这立在门外的,竟是几天前曾在广场里撞见过的宇文敬。只是此刻仿佛喝了酒,脸膛通红,笑容可掬地朝着瑟瑟微微弯身,唤了声姑姑,接着便转向李霓裳,郑重作揖,口称公主,说冒昧来访,若有打扰,还请海涵云云,说完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霓裳,目光灼灼。

瑟瑟皱了皱眉,挡在李霓裳身前。“如此晚了,太保来此做甚?是孟将军亲自送公主来此!”

宇文敬知她与谢隐山有些过旧,自也不敢过于怠慢:“我自然知晓。请姑姑放心。”他也不再遮掩,一面说话,一面强行踏入。

“我有事要与公主商议,请姑姑暂时行个方便。”

瑟瑟怎肯单独留他,一面高声呼人,一面朝外走去,却见门外空空荡荡,无人回应。

李霓裳知他必是有备而来,那驿丞应配合他,早已清走了人。

对眼前之人,她并无惧怕,便示意瑟瑟暂先出去。

瑟瑟犹豫了一下,瞥一眼榻角,想到公主应当能够自保,终于,慢慢先退了出去。

"公主这趟路途迢迢,怎的这就回去了?我叔父竟也不多留公主歇息几日,公主实是辛苦了。”

烛火跃动间,他的目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太保连夜来访,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