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得还算清闲,每天就是抄抄经文,替亡夫念诵往生咒。
大少爷也不曾吩咐下人苛待他,可是他还是像一株失去养分的植物那样迅速憔悴了下去,双目神采黯淡,眼下卧着两抹极其浓重的青黑,连衣带都宽了寸许。杏红跟橘白急得跟什么似的,使尽浑身解数都不能使王惠生开怀,于是也便跟着一起低落消沉下去了。
她们是贴身伺候太太的,以后的前途命运也跟太太紧密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太太真被少爷赶出去了,那再想回来可就比登天还难,更是一丝一毫的体面都没有了。
越是临近要被送走的那一天,王惠生就越是愁眉不展。杏红年纪还小,只能跟着王惠生一起哀愁啜泣。橘白比她年长些许,心思也活络些,早早就去少爷房里的下人那儿探过了口风,眼见着太太憔悴可怜,她终于试探着开口:“太太,奴婢瞧着,倒也不是全然无计可施。”
王惠生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听自己最信赖的大丫鬟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这话怎么说?”
“少爷急着成亲,无非就是想要个孩子,镇住族里那些牛鬼蛇神……”橘白毕竟是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家,说起这些话也有些不好意思,“咳,我想着,要是少爷能心愿得偿,想必也有转圜的余地……”
王惠生还糊涂着,杏红却已经明白过来,悄悄看了他一眼,“是呀,咱们太太也正是缺个小小少爷作依靠呢。”
见王惠生闷声不吭,脸上却没再露出什么太大的抗拒神色,她又继续说道,“当初刚听到咱们府里的祖上规矩时,我也跟太太一样吓了一跳,可这些天过去了,脑子里也转悠过来,如今老爷走了,要是咱们太太能接着得到大少爷庇护,往后日子也不算太煎熬……就是不知道太太愿不愿意。”
她们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要再不明白,王惠生也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他低着脑袋,手指捏着衣角来回搅弄,好半天才跟蚊子哼哼似的出了一声:“我愿不愿意有什么要紧的,只是大少爷素来心高气傲,未必瞧得上我……”
橘白见他态度松动,忙趁热打铁:“太太这就多虑了,少爷虽然表面上对您不假辞色,但心里头到底想什么,咱们谁也捉摸不透,何妨试上一试呢?要真不行,那才算没了法子,不管怎样总不会比被送出府上更糟了。”
王惠生没再吭声。
橘白以为他是不愿,便有些着急地劝道:“而且太太可是少见的双身子,别说是老爷了,就是奴婢们这些女子有时都会不由看迷了眼,只恨没能托生为男儿身”
“你胡说什么呢!”王惠生羞窘地瞪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一眼,脸上烧得厉害,耳朵都火辣辣的,“死妮子,说这种话也不知羞!”
橘白抿嘴一笑,直到这时才在脸上显出几分明显的羞意,“是奴婢孟浪了,太太恕罪。”
杏红趁机进言:“太太,您不如请少爷过来一起用顿饭,饮些素酒,我听说男人一喝了酒,耳根子就软了,也好成事……”
“杏红!”王惠生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了,语无伦次地指责,“你们、你们是跟谁学的……这么……这么……”
两个小丫鬟一齐闭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橘白鼓足勇气说了一句:“太太,您这月初八就要走了,咱们也实在是没了法子……要是就那样被送去南郊,就真是连最后的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令人难受的沉默在室内蔓延,橘白跟杏红心里都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蔫头巴脑地打不起精神。
看来她们是真要跟太太一起在荒郊野岭终老了。思及此处,已经有不安的泪水沿着眼眶流出来了,继而是怎么也止不住的小声呜咽。
王惠生看着这两个自入府以来就跟着自己的两个丫鬟,无声地叹了口气。
身不由己,命不由人。他这一辈子,是注定要像一株无根的浮萍那般,从此处漂游到彼处去了。
两个小丫鬟到底是饱经训导调教的,知道自己此举已经逾矩,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