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烽道:“这就骑到我脸上来了?”
黑甲武士板板正正道:“阁下刚碰了一鼻子灰,徒劳无益。”
此话一出,连带着木牌上那一横一竖都生出挑衅意味,说时迟,那时快,单烽冷笑一声,已一个回马枪杀向门边,这一次,隔着厚厚的府门都能听到里头硬弓劲弩张满的吱嘎声,仿佛即刻便能将他射成蜂窝。
只留一口气,便不算杀生是吧?
单烽照样一脚蹬在门板上,长刀一搠,抖落木屑无数。
下一秒,门板纹丝不动,他已收刀于背。
禁步碑被他挟在两指间,木屑散去后,上头的犼被生生削去一半,改作一个嚣张跋扈的猊字,在他疾奔的同时,向府中飞掷而去。
哐当!
碧雪猊狂啸一声,鬃毛在门关上方若隐若现,几欲飞扑而出,却像被什么人死死扯住了。
单烽道:“啧,还以为会破门来咬我。”
他扭头向不远处的黑衣武士勾了勾指头。
“愣着干嘛,来砍我,”单烽道,“老子会中激将法么?”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单烽向来信奉世上没有白打的架,以武识人,收获必多,远胜过说破嘴皮子。如此刀来剑往数次后,他已摸出了黑衣甲士的路数。
这些人在今夜初见时,举止划一,法度森然,仿佛当真是冷冰冰的影子所化。但随着谢泓衣的昏迷,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无形桎梏也随之放松了,隐约可窥见原先的出身与性格。
灵根各异,功法不同,所能施展出来的却极为有限,应当已被炼影术抹去了大半,转为与形影互换所匹配的一套功法。
不够彻底的影傀儡?
谢泓衣肯容他们留在卧榻之畔,想来对自己的掌控力颇为自负,虽不知道他是如何将这些人做成傀儡的,但那一定涉及炼影术的本源,也涉及另一个,令他冥思苦想而不得,有如刀悬颈上的秘密。
操控……傀儡……
右手那经脉俱断的痛楚再度席卷而来。
单烽咬了一下牙关,截断无用的幻觉,再次将长刀一挥。
“行了,别送了,”单烽道,“横竖你们也交不了十里的差,不如各退一步,就到这儿吧。”
他说得客气,人也当真退了一步,一手掀开茶帘,倒坐在一条长凳上,烽夜刀钉在腿边。他身高腿长,坐下去还嫌棚边上吊着的油布碍眼,又三两下翻卷好了,露出一双灼亮惊人的眼睛来。
一众黑衣甲士纹丝不动。
单烽抬手作瞭望状,满意地看了一眼百步外的城主府城主府门前空旷,这茶棚实是他在周围屋舍里能找到的最前哨了,还能挡雪,无法不满意又颇为奇怪地问黑衣甲士:“还不走?”
有个黑衣武士抢先道:“容你多时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是个脾气暴的。
单烽笑道:“别不识好歹,你们撵着我,无非是怕我进府。我已坐下,我盯着城主府,你们在府里瞪着我便是,彼此都安定,要不也进来喝杯茶?”
那武士挺刀便搠,单烽的脸色也是说沉便沉,烽夜刀疾转,在身前结霜的青石上旋出一道丈把远的圆弧。他一句话都不说,末了只把烽夜刀往地上一贯,刀气振荡间,天然便有擅入者死的意味。
为首武士道:“走!”
黑甲武士转瞬便如暗影般退去,单烽也不动,只在他划地而成的监牢中,以一种堪称可怖的眼神紧盯着城主府上隐约可见的楼阁。
片刻之后,一双脚踏进了刀圈中,颤巍巍地,立定了。
单烽刷地回头,一眼没见着人,只得将目光压低一寸。
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佝偻着腰,深深地撇着嘴,从面目到神情都透着铜茶壶般刁钻顽硬的质地,把一条巾子抓在手上,在茶案上用力擦了两个来回,又哐哐敲了两下。
单烽用眼神疑问。
老头子哼了一声,把巾子长长地伸到单烽眼皮底下的茶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