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被轻轻掷出,微偏一寸。

陶偶荡帘去抓。只听一声清脆的迸裂声,那白石顿成齑粉,无数铁砂一般的黑影贯向它面门,这样的距离,足以将它射为蜂窝

谢泓衣的脸色却变了。

他忽而伸出一手,按在矮几上。

房内悬着的灯笼,因他一瞬间的心绪激荡,而急促地明暗变幻起来。

陶偶低哑而甜柔的声音,这一回却近在咫尺。

“我怎么敢贸然现身?”它笑着说,“殿下当年为了习得炼影术脱身,撕了一小幅影子给我,让我带去长留宫观画。我还没来得及还呢这么多年,我时时抓着它,尝遍了它的味道,比自己的眼珠还爱惜啊,殿下感觉到了么?”

谢泓衣依旧坐在灯影变幻中,某种禁制解除后,他立刻有了感应,当年撕下的影子,未曾受过炼影术的锤炼,灵敏娇嫩之至,就如赤裸在外的婴孩魂魄一般,啼哭着要向他扑来,以填补身体中的一部分空缺却被衔在垂涎的獠牙之中,慢慢咀嚼着。

在一瞬间,他的杀意已飙升到了极致。

陶偶的声音被黑雾所裹挟,时远时近地传来。

“该用它夺走殿下身上的什么呢?”

这并非一句玩笑话。

形影不离,以影驭形。在此之前,从没有人操控过谢泓衣的影子,除了遇到单烽那等灾星的时候,他几乎从未受过外伤。

但如今,随着陶偶的一句笑语,源自神魂深处的剧痛腾射而起,仿佛双目被生生剜去。

黑暗骤降!

谢泓衣双目紧闭,一手抵着眉心,却压不住眼睑剧烈的跳动,失去了目标的影子便如翻涌的黑潮般,满殿横流,全不知那陶偶已伏在膝下。

陶偶正亲亲热热地打量着他,忽而龇起牙,向殿门回过头去。

脚步声。

极强的压迫感,向寝殿奔袭而来。

“又是他,阴魂不散,早该死了!”陶偶阴沉道,却并不动弹,“殿下,你不肯给我的东西,我就自己来拿。”

顶着不断逼近的脚步声,它偏要伸手抓了一枚白子,倾身而前,塞向谢泓衣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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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面ntr 开始了!雪牧童准备来单某人头上放羊

第九十二章 雾侵花

谢泓衣病中唇色极淡,被白石碾过后,才如被疾雨打散的牡丹一般,泛起一点血色。

陶偶的手指微微发着抖。

它既要施以暴行,又生怕在咫尺间被谢泓衣所杀,就在触及齿关之时,指节上竟钻出许多粗硬毫毛来,如此云泥之别,更是令它亢奋难言。

“当初你差点儿咬掉我一截手指,”陶偶哑声道,“太子谢霓又如何,哪里不能碰,我偏要”

说时迟,那时快。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裂瓷声,那枚白石竟被生生咬碎在齿间。

断棋坠地,黑影伏窜,如短而锋利的铜匕一般,直直贯入陶偶心口。谢泓衣倾身而前,全不给它再度金蝉脱壳的机会,右手断然一拧。

喀嚓!

除却一张傀儡符外,什么都没搜到,反而是眼中的剧痛渐渐消散了。

看来陶偶已抢先一步,将残影传送走了。

谢泓衣道:“这具傀儡身,由庙前的无火之土捏成。你就在城中。”

陶偶濒临消散,却仍旧断断续续地发笑:“……哈哈哈,城中?不错,就是他把我送到你身旁来的,他死之前,先留殿下几日安宁!”

话音戛然而止,耳根短暂地清净了。

谢泓衣身中瘟毒,又受连番噩梦所扰,本就疲乏到了极点,更在一缕缕乱窜的寒气中,身形一晃,将白绢棋盘扫落于地。

哐当!

方逐豺狼,又来恶客。

棋子坠地的砰砰声中,殿角灯笼疾晃,一道身形裹挟着硝石般炽烈的浓香,破门而入,肩背上血污斑斑,仿佛横遭恶犬撕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