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衣唇角一弯,眼里却殊无笑意。

“白塔湖之后,你背负师门之命,这么久了,一无所获,却学会了在我身边夹起尾巴,单烽,他们还让你做什么?”

当然是抓着你坠入火牢中。

这个念头掠过的一瞬间,单烽心中竟突地疾跳了一下,如被冷水迎头浇下。不是错觉,谢泓衣几次提及白塔湖旧事,正是恶意翻搅着那一道溃脓的旧伤,非要逼出什么。而这点得来不易的亲近,也随时会因为他一点儿细微的反应,被一把推开。

舌尖蜜糖蠢蠢欲动,正要裹着他说几句两全其美的好听话。

单烽忽而伸手抓了案上一只茶盏,将残茶一口喝尽了,连带着满口糖浆冲入肚中,在难以言喻的甜腻滋味中皱紧了眉头。

老实话固然难听,但他也受不了在心中埋藏着什么,白塔湖一事的根源,他非挖不可。

“谢霓,雪害以后,羲和弟子外出的次数骤减,大半弟子数年出不了一趟门,其中途经天火长春宫的,一查便知,白塔湖中的那些……”

他齿关缓缓咬紧:“其中不乏我的弟子,进出羲和皆须我手谕,绝无涉足天火长春宫的可能。”

谢泓衣平淡道:“不错,是我滥杀。”

单烽脏腑中又被他一只手攥紧了,狠狠一拧:“那么,还有谁是你当杀而未杀的?”

谢泓衣道:“怎么,你要代劳么?”

单烽森然道:“他们合该万死。”

谢泓衣道:“壮士断腕,你对羲和倒是情深意重。”

“身在舫中时,尚不觉得,”单烽苦笑一声,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承认了,“我们火灵根相处,和常人不同,打架如吃饭喝茶一样随便,我那些师兄弟更是一个赛一个的烦人。不怕你笑话,那时你说要跟着我出阵,我的第一反应竟是慌乱,要是那些家伙惊跑了你,我上哪儿去找我的影子?”

他话是这么说,却流露出极矛盾的缅怀之色。回想曾经的心境,真如做梦一般。影子勾住他手指的一瞬间,他连带对方去哪儿都想好了,羲和舫千里赤土熔岩固然太过吓人,还有燥热焦灼之嫌,便回烽夜台上他自幼所居的佛堂,弟子们再多吵嚷也不许见,第一夜,他环抱着影子,不看火海翻波,只听钟磬的声音,那便是他生平仅有的神佛有灵。

他能这样平淡地提及,并不意味着放下了。相反,谢泓衣听出了其中极其幽深的隐忍,甚至是恳求,像是溺亡者所抓的浮木,他所给出的任何借口,都足以成为单烽喘息的理由。

单烽道:“是我想带你去羲和,我师兄的居处长年下着火雨,就是熔化的剑炉铁水,你看过火瀑从屋檐倾泻而下么?还有紫薇台上,那株火狱紫薇遮去半边天,勉强能乘凉,火树银花你或许会爱看,是同人间的烟花一般。每月初十,羲和境熔岩沸腾的日子,羲和大舟会在鼓声里腾涌起来,所有羲和弟子都须以火挽舟,那时候干将湖就能烧出漫天的赤霞,保准是你在翠幕云屏从来见不到的。我明知道你怕烫,却总兴起那样的念头,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很久以前种下的,我很早以前就想带着你看晚霞,它还没忘,我却忘了。”

“地狱图景,亏得你爱看,”谢泓衣道,在瞥见他眼中那种强烈的,堪称痛苦的执念时,微微停顿了一瞬,“你很久以前说过。”

在浩劫未至的时刻,单烽以玩笑般的语气提起羲和境那恶鬼群魔般的熔岩怪石时,他确实短暂地出神过。那是单烽所熟悉的,和他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单烽道:“我恨透了把你夺走的东西,不管是什么。谢霓,告诉我,到底是谁?”

“不知道。”谢泓衣道,“我看不清他们的脸。我只对他们的真火有所反应。”

--------------------

霓霓的本能,没事钓单某人一下看看是不是翘嘴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识人相骨性犹顽

单烽猛然意识到什么:“白塔湖外,你认出谁了?”

谢泓衣道:“当时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