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的叩击一顿。
五十息已至!
下一个瞬间,影子便朝城中俯冲而来,周身笼罩着无数稠密的灰黑色气流,自上空轰然盖压而下,其威势更甚于拥关雪,足可将人活活拍碎。霎时间,整座影游城皆笼在一片瀑布般的飞沙走石中,即便是单烽,也在被迎面砸中的瞬间,脑中嗡鸣一声,失去了对方向的感知,四肢百骸俱不受自主,只知被巨浪抛向了至高至远处,又在乱流漩涡里结结实实翻了几十个滚,坠地之时,差点没摔出犼体来。
糟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白瓷做的病蚂蚱!
第三十八章 八方闻乱音
“喂,姓谢的,你摔碎了没?”
“谢城主?谢泓衣!”
没有任何应答,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单烽迟了一拍,才意识到耳边那片锋利的空白意味着什么,两股剧痛贯穿耳孔,仿佛是肉眼难以捕捉的铁锥在其中疯狂捣钻。
怎么会这么吵!
不止是双耳,就连地面都在嗡嗡震荡,由丝竹管弦里迸射出来的哪里是乐声,根本就是铁砧上砸烂了的刀和锤。他原本就耳目极为敏锐,若非抢先一步封住了双耳,此刻非得震聋不可。
耳畔虽得清净,却又有数串刺目的红光,在漫天尘烟里扑簌簌疾闪。
这倒是老朋友了,虽不知这些灯笼何以牢固如斯,但上头张贴的喜字却只此一家,看来那一阵狂风并未将他吹出城。
单烽翻身而起,向几盏灯笼间望了一眼,心中便衡量出模糊的巷道轮廓来。外宽而内窄,形如喇叭口。飞檐的投影在灯笼两侧柔柔地披拂,十步一隔,这巷子里仿佛挽起了无数猩红的绸帘,及至视线尽头,兀地拱起一座高楼,其上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显然宴饮正酣。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节骨眼儿还有人饮酒取乐?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身在影游城中,这巷子便不会无名无姓。单烽向巷口退行数步,两指在巷壁上一拂,果然触及几个字。
回音巷。
巷壁冰冷的触感,上头繁密的回云纹……不是砖石,而是流音铜!一旦有声音经由此铜,便会被成千上百倍地放大,乐修常借以伤人,但用这玩意儿砌墙还是头一回见,竟不知是奢豪还是古怪了。
在这地方出入,无异于自废双耳,黑暗中也不知蛰伏着多少凶险,但他能站在这儿,本身就是怪事一桩。
没缺胳膊少腿,甚至没被扔出城?影子不见得留有情面,能想见的护身符
姻缘红线如有感应一般,在他低头之时突突跳动起来,那震荡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灵敏侵入皮肤,直奔识海而去。
砰,砰,砰……
平静却绝不柔和,仿佛一场落在屋檐上的冷雪。
单烽旋即意识到,借由红线传入识海的,是另一个人清晰的心跳声!刚刚的狂风似乎蕴含着奇异的力量,竟将他和谢泓衣的距离拉近到了呼吸与共的地步。
可怖归可怖,这时候能传音,却是意外之喜。
单烽向红线传声道:“你平日里就听这个?三呼不应,耳朵都起茧子了吧?谢城主,你要摔死了,这红线还能解么?”
“是有些喧闹,”谢泓衣冷冷道,“看来少剪了你一条舌头。回头!”
循声回首之时,单烽望见一道朦胧的青衣人影,立在数丈外一座红桐木小戏台前,木架上蒙着透亮的白纱布,上悬着刻有昆仑奴三字的小竹匾。
台前无戏,幕后无人。
唯独几张颜色鲜亮的皮影匍匐于地,不时围绕着戏箱砰地一跳。里头一具手足反折的尸首,也跟着颠簸起来,浑身绵软得如柳条一般,小股血泉自箱底渗出。
尸首的两掌上,各钉着几根小竹棍,上头缀连的皮影每一腾跃,指头便垂死挣扎一回。
单烽扫了一眼,便能想见个大概,异变发生之时,这匠人正仓皇收拾戏箱,却被皮影活活砸死在了箱中。而这位谢城主却并不像是为这一点无辜可怜所驻足的,他的目光始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