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身前漫天戏衣,叹了口气,与此同时,背后那磅礴的黑影又至。

不行,这回音巷里群魔乱舞,总不能一路边逃边打下去,能跑到几时姑且不论,城里只怕连活口都不剩了。

破局……譬如高手对斩,对方刀势如瀑,乱雨瓢泼,一度逼得他毫无喘息余地,可直觉却告诉他,其中必有逆转全局的一线空当。

到底是什么?

单烽脚下一顿,身上劲装亦为狂风所鼓荡,目光却透过密密麻麻的血戏衣,投向不远处的云韶楼。八条巷子俱向此汇集,楼上依旧灯火通明,外头所悬的数十支灯笼一盏的联珠灯,却丝毫不晃荡,如古刹中的铜钟,在夜色中熏照出一片奇异的静谧。

窗内人影幢幢,宴饮正盛,全不知今夕何夕。

谢泓衣道:“它们不敢进去。”

“不错,里头大把的活人血肉,但凡它们能进去,也不至于饿成这幅鬼样子”单烽话一出口,便捕捉到异样,“不对,你说的是不敢?你知道里头有什么东西?”

谢泓衣道:“你惹的烂摊子,之一。”

单烽听出其中不善,双目微眯的同时,心中却泛起了另一个念头。

回音巷汇集之地……或许可以一用。

“我都说了么,此行专为消灾解难而来,”单烽道,“谢城主,抓紧了!”

与此同时,他一跃而起,向着戏衣疾冲而去,漫天舒展的水袖立时被引发,向他周身一拥而上,将他活活裹成了一枚人茧。数十袭戏衣唯恐啖不着新鲜血肉,晚来的更是不要命地往死里勒挤,如此争抢之下,那力道一层更汹涌过一层,即便以单烽的体魄,这一瞬间的冲击力依旧超乎他的想象,在如此层层叠叠重压下,每一寸肌肉,每一截骨骼,都到了迸破的边缘

糟了,这次瓷蚂蚱真要压成纸蚂蚱了。

单烽心道,背负着如此巨茧,又往前疾奔数步,戏衣开始疯狂收缩,连胸骨都剧震起来。

紧绷到极限的弦

够了。

噗嗤!

数十层戏衣是在同一瞬间迸裂的,断口之匀净,毫无切割拉扯的痕迹,以致于那些戏衣尚未反应过来,便断絮般散往四周。

绽露一线的烽夜刀无声缩回丹田。单烽一手扯住红线,再度向云韶楼疾跃!

他先前的推断并没有错,在联珠灯灯影下,那些蟒蛇般的戏衣分明不甘,却也不再追赶,只如潮水般退却了。

这一回单烽记得教训,不再贸然踹门了,且在侧身而入后,反手将门一带。楼内的灯光立时涌了满身满面灯笼里同样是毫无温度的绯红气流,只是为酒香所浸染,给人以说不出的温暖舒适之意。

单烽肩背酸痛的骨头倒被唤醒了,他一面活动肩胛,一面传音道:“谢泓衣?这回你还活着么?”

耳畔无人应答,余光里却已浮现出人影。单烽从这不屑一顾的沉默里,听出这病病歪歪的谢城主不但活着,甚至极有余暇,浑身上下,除了拔簪后披散的乌发外,就连外衫也不曾打个褶子。

单烽冷眼看他单手束发,双目忽而一眯。

第四十一章 危坐对华筵

他这一生,早已被白塔湖一劈为二,前半程只照得见爱刀,后半截风雪兼程,天地间唯有那一道毒火般燃烧的影子,沿途一切,都只是淡淡的炭影。

这还是第二次,他盯着一个人在面前挽发,他看得肆无忌惮,谢泓衣却同样坦然。

那束发的动作并不娴熟,大袖滑落,一枚银钏镇在素白手肘上,寒光湛湛,令人绝难生出半点绮念来。

“这么长的头发,你也不嫌烦?”单烽道,“平日里谁给你打理?就你那些甲士,不是梳头的料吧?”

“不劳费心,我夫人会梳头。”

“他?就是十颗头也不够梳吧。”

谢泓衣似笑非笑道:“老鳏夫。”

单烽如蛰伏已久的凶兽般,一直忍受着苇草纷乱的撩拨,此刻却蓦地逼近一寸:“你觉得我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