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稳住车身,后视镜里罗比已经奔到路边。那身影越来越小,渐渐看不清晰。他双手插腰站在那儿,直直的象海边的树。
没有招手,没有任何动作。
按照罗比的路线,顺畅地出了佛罗里达。谁想在亚特兰大附近被堵得一塌糊涂。大城市里的人耐心有限,动不动喇叭按得惊天动地。好容易绕城而过,已经是下午了。停车下来一看,竟然是来时的小镇,模样一点没变,心里不自觉地欢喜起来。
“一共是二十二块五毛钱。”
佐治亚的油真不贵,我想着打开钱包,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厚厚一叠美钞,我愣在那里。
“女士?二十二块五毛钱。”
“哦,对不起。”我忙抽出一张递过去,“抱歉,我只有一百元的。”
打开钱包细细数了一遍。没错,加上刚才花掉的那张,还是我那三千七百美金。把钱全部倒在车座上,一张一张地翻检,并没有什么纸条。忙把背包拿过来倒空,除了我带来的东西,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
什么都不留下?
不给我留下哪怕一句话一个字,留下我的钱也好。那些绿色的纸曾经在我手里攥过,它们带着我的味道。
闭上眼,一个声音在心底高高低低地念:罗比阿,罗比……
那声音时而凄切,时而痴迷。
眼泪无情地奔流,浸湿了胸前的衣襟,和厚厚包裹在里面的,那颗心。
罗比,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对吗?我们之间的距离比威斯康星到佛罗里达更遥远。远到任何人都不会把它们相提并论。
不过你看,即使隔了千山万水,我们还是一样的人呢:一旦忘却,就要忘却个彻底。
擦干了泪,发动车子一路向北。衣服一件一件加上去,所有的风景都似曾相识。
我再不曾停留。
天鹅
“珍妮,又这么早?”印度师兄穿着耐克运动装跑进来,喘着粗气,做原地高抬腿。
“是啊,老头要我早点完工。他想去意大利科摩开学术交流会呢。”老头对意大利的情有独钟是出了名的,师兄同情地点点头。
我看看他的啤酒肚:“还没达标呢?”
他开始原地跑,后背上湿湿的一大块汗渍,“再减十磅,”他气喘吁吁,“薇达说再减十磅我就很完美了。”小小的办公室里,他的脚步声如此响亮,快把我耳朵吵聋了。自从回印度带了新婚妻子回来,一向沉稳持重的大师兄就不太正常了。
“差不多就行了,”我忍不住说,“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你不懂。”师兄咧嘴笑笑,黝黑的皮肤衬着一口白牙。“哦,对了!”他跑到门口又退回来,“刚才我跑过湖心岛,那对天鹅正忙着做窝呢。”
“真的?”我兴奋地站起来。
“知道你一直在等。”师兄看看表,“哦,快九点了。薇达一定做好早饭在等我了。”说罢蹬蹬蹬跑下楼去。
好多天早出晚归,这还是第一次大白天走出实验室。把车停在湖边,我拉紧风衣沿着小路慢慢向前走,边走边东张西望。荒草很深,入眼是铺天盖地的枯黄在冷风中起伏。北国的四月没有一丝一毫春的气息。终于走到上次那个地方,鸟窝还在,依旧粗糙的厉害。但散落的草棍已经被捡拾到一处。小心翼翼探出头去,想看看窝里面有什么变化。
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一只象极了大鹅的鸟。它异常激动地叫着,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头紧贴着地面向我的小腿袭来。“别这样。冷静。我只是想看看。”我摆着手,尽量平静地后退。
几声扑扑风响,另一只天鹅落在我身后,它嘹亮地叫着毫不犹豫地投入战斗。MY GOD! 信心一霎那崩溃,我在荒草里没头没脑地转着圈子胡跑,两只白色的身影紧紧相随。
一段朽坏的木头阴险地将我绊了个五体投地,形体大些的天鹅趁机扑上来。小眼睛闪着得意的光,红红的鸟喙夹住小腿上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