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怎么样?”
莫氏白道:“充傻?你喜欢这一号的!”
连天横道:“我现在口味变了,再不爱这样的了。”
转瞬间,便到了十冬腊月,河面结冰,天上骤然飘起鹅毛大雪,一夜积了三四尺,小福子戴着暖帽,正和几个小厮兴高采烈地玩雪,使秕谷箩筐抓鸟,听见少爷叫,便进了屋。
“你……去拿两件夹袄。”连天横吩咐道。
小福子干脆地应了声:“好好,少爷今冬还没穿过新衣呢!”
“不是拿我的……拿你的来。”
“拿我的?拿我的作甚么?”小福子呆了。
“你取了夹袄,附近小山上烧了去。”连天横一夜不曾睡好觉,微微地头疼,想了想:“再买几对香烛,几沓钱纸,盯着火熄了再回,知道么?”
小福子知道他又想起那个宝瑟公子了,惦记他入了冬,没有厚衣服穿,小福子早不记得宝瑟儿长甚么样了,不知道少爷怎么偏生对他就这么念念不忘的,唉声叹气道:“我知道了!”
等到下午,莫氏过来,不由分说,气冲冲地兴师问罪,敲着桌子,痛心疾首道:“连天横!我错看了你!你忘了你发过的誓:要是喜欢他,就刀斫火烧,不得好死,尸骨无存!你要是还记得,就立马断了那些糟烂念头,老老实实地过你的好日子!”
连天横系上青金腰带,戴上兜帽、护耳,掸了掸衣领,呼出一口白烟,淡淡道:“刀斫的是他,火烧的也是他,不割谁的肉谁不心疼。”又展开双臂,直挺挺地给她看:“你儿子这不是没死,好得很。”
莫氏见他油盐不进,叉着腰,尖刻道:“省省罢!就是你养的那只扁毛畜生,也知道你对那个宝瑟旧情难忘了!”
说畜生畜生到,风奴扑棱一声飞过来,收翅停在他肩头,欢快地啾啾啾啾。
连天横哈哈笑道:“走了走了!”
*
又是一年上巳节,芙蓉浦。
莫氏领着连天横,坐了马车来,连天横昨晚又失眠,在车里假寐,一路颠簸,颇有些倦累。
去年冬天,莫氏便耳提面命,教他一开春,便来相姑娘,相好了便成亲,当时权作缓兵之计,答应下来,谁知莫氏竟然不肯放过。出了正月,雪融了没两日,就把这桩事挂在嘴边,连天横索性逃到别宅去住,被她识破,三番五次跑去堵人,不依不饶,摆出势必要逼他成亲的架势。
连天横实在头大,推脱不过,只能答应她来。
到了芙蓉浦,满目的繁花似锦,花枝上贴着五色彩纸,有许多年轻的女儿、媳妇在那里扑蝶、赏红。
锦幛围出一间青庐,莫氏掀开帘,钻进去,示意连天横也进来,里面坐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姿容依旧是极娇美的,只是有些怕羞,一双俊眼只敢觑着身边的婆子。
两边见过礼,莫氏捅了捅连天横,不悦道:“你好歹也说两句话儿!”
于是三人齐刷刷朝他望去。连天横清了清嗓子,有些难为情地发话道:“其实,我是个鳏夫。讨了媳妇,不出三年就被我克死了,算命的说,另娶谁也没有用,该克妻还是要克的……”
“你胡说甚么!”莫氏站起来,忙冲那两人道:“小儿不懂事,说些顽笑话,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那姑娘和婆子也一叠声道不打紧。聊了几句,莫氏心里定了,那婆子却忽然捂着肚子,道是腹痛,姑娘听了,连忙搀着她,急匆匆告辞走了。
连天横知道这门亲是黄了,哼地笑了一声,莫氏脸色一沉,火冒三丈,骂了几句,闯出锦幛,气得也不管他,自己教车夫驾车,怒火冲天地回了家。
剩连天横独自坐在青庐里,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沙沙地有雨声了。
却有一个人慢慢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坐在椅子上,很规矩地并着腿,不敢四处张望。
这个宝瑟儿却不同于前,虽说还是丹凤眼,下巴却尖削,脸上一块淡红的疤痕,玄青薄衫儿,勾勒出一枝瘦岩岩的身姿,如同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