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昱整理好了衣袍,看见元幼荧业已整肃,便踢了一脚李九郎。

李九郎从扇面的上方冒出一只眼睛,又才睁开另一只眼睛:“都收拾好啦?”

他瞧崔明昱与元幼荧,二人分站楚河汉界,而他像无措小卒,不得已在前锋,这怎么行,他三步并作两步到崔明昱身旁。

“你是现在过去看?还是明早过去看?”

外面夜色正浓。

仍然宵禁时分。

洞房内只有婚庆喜物,没有常服,崔明昱与元幼荧只能穿着繁重的婚服去。

“等等,”李九郎发现了问题,“你去就算了,你夫人也去?”

元幼荧生怕被落下,连忙道:“我不是以他夫人的身份去,我是以仵作的身份去。”

“什么?!”李九郎仿佛夜里见了鬼,“你再说一遍?”

元幼荧话里话外地讨好崔明昱,道:“崔少卿大义,不畏世俗,我有幸得了崔少卿赏识,腆颜为崔少卿的仵作。”

“什么?!”李九郎仿佛见了两次鬼。

崔明昱已飞身上马,他忽然愣住,俯视道:“会骑马吗?”

元幼荧摇摇头:“不会。”

马的性子刚烈,不愿意被骑,就会拼命把背上的人颠下来,越上等的好马,性子就越刚烈。稍有不慎,马儿还会选择与背上之人同归于尽。哄也哄不了,烈马只接受征服。

她毫无经验,想了想崔府的马一定都不简单,她怎么敢贸然尝试呢?

“会骑驴吗?”崔明昱问。

元幼荧看向正开心嚼胡萝卜的毛驴儿,模样温顺,蠢蠢笨笨:“可以试试。”

“等会儿!”李九郎拦住元幼荧,仰面问崔明昱,“你让她骑走我的驴,那我呢?”

他也不会骑马。

见二人愣住,李九郎头疼不已:“就不能你夫妻二人共乘吗?有这避嫌的功夫,人都已经快到大理寺了!”

李九郎生怕元幼荧骑走他的驴,不等崔明昱回答,他直接骑上驴跑了,鞭子抽得毛驴儿哼哈哼哈边叫边跳。

转眼已看不见毛驴儿,只能听见毛驴儿叫。

元幼荧很快反应过来,不能让崔明昱也跑了。她不敢拽马,也不敢拽崔明昱,他的马是战马,不论撞她一下,或是踢她一脚,她不死也残废。

她扶住钗冠,提起裙摆快跑几步,张双臂,拦在崔明昱的去路前。

“要么带上我,要么撞死我!”

试想大理寺少卿新婚之夜,纵马撞死身为礼部侍郎嫡女的妻子,赌他崔明昱做不出来这种事。

果然,他调转马头,横在她身前,伸手道:“上来。”

“来了!”

她刚想搭上他的手,又缩回来,看了看马镫的高度。

“崔少卿,第一,这是最上等的战马,马镫都快到我肩膀高了,我踩不上去;第二,就算你拽我上去,我没有那么好的身手,我只能横在马背上。知道的你是带我去查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强抢民女。”

崔明昱勒马后退几步,他下马,看看马镫,看看元幼荧,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你看这么来行不行。”元幼荧边说边比划。

她让崔明昱先命令马儿站定,不得乱动,然后再抓住她的腰,送她上去,助她踩到马镫,爬上马背坐稳以后,他再上马。

崔明昱沉默了片刻,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便这么做了,不过他的耳朵又红了。

凉夜长风。

骏马疾驰。

原来纵马看长安,是这样的景象,四四方方,大道连狭斜,纵横东西南北,精妙得像珍珑棋局。

而这盘珍珑棋局,究竟谁与谁对弈呢?千古不变的疑问。

元幼荧此刻没有心思想那些,只觉得畅快,一时间忘我,脑袋空空,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崔明昱与李九郎都持有特制的通牒,在规定的期限内,允许夜间出行各坊,不视作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