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临时且唯一可供栖身的住所,那对母女有什么必要纵火烧屋的缘由吗?

难道她们也有疯病吗?

“看什么这么认真?”李九郎把下巴搁在崔明昱的肩头,顺着同样的角度看出去。

此时崔明昱已经在一堆断墙前,足足站了半炷香了。

他进一步,移开覆盖的碎瓦,示意李九郎:“你看这儿。”

在烧得只剩成年男子小腿高的土墙根,有用硬物勾勾画画留下的凹槽,看上去像极了文字中的偏旁部首,诸如横、撇、竖、点等等。

也许为了让土墙记住,或是为了让自己记住,每一笔都反复磨深。

而每一次磨的力度却都十分浅薄。

崔明昱捡起一片碎瓦,不费吹灰之力地一划,便在稀松的土墙上划出一条很深的印子。

李九郎接过瓦片,也是随手轻轻地一划,虽然没有崔明昱划的痕迹深,但也远比土墙上的印迹深许多。

这就很奇怪了。

墙上的每一笔都经过反复加深,但是凹槽甚至远不如李九郎随手的一划。

“出现了!”元幼荧叫道。

在废墟之中,黑灰的地面出现了一滩更浓重的深黑色,像老天爷执笔掭墨,在土地上滴了一滴。

元幼荧蹲过去,按着一张白棉布,用力抠出一撮黑泥。

她对折白棉布,将黑泥搓散,再次摊开时,她遽然一凛。

白棉布上赫然有红色,她伸手扇闻,果然!

崔明昱与李九郎闻声过来,他们端详白布上的黑红泥迹,有样学样的扇闻上面的气息。

在混杂经过焚烧又经过水浇的湿泥土气味中、包含着酽米醋气味、酒糟气味,另外,确凿还有一缕特殊的腥臭气味。

那腥臭直刺鼻腔,他们再熟悉不过。特别是崔明昱。那毕竟是伴随他成长,自幼在战场上闻惯的气味。

三人目光警觉,同看向石坝上的那对母女,而那对母女,却恍若无事发生过,正兴致勃勃地在手上玩翻花绳。

第二四章 哑巴与断指女孩(下)

那位被叫作哑巴的妇人,干瘦得如同一具骷髅,衣裳破旧,松松垮垮,补丁打得层层叠叠,连衣领都是补了又补,缝了又缝。

这身衣裳不知她穿了多少年,洗得褪色,要灰不灰,要蓝不蓝的,只有新打的补丁勉强能看出点灰麻麻的颜色来。

而她怀内站着的小女孩,也是一身补丁叠着补丁的衣裳,依稀能看出来一点泛灰白的橘色。

衣裳显然不合身,露出纤细的小臂与小腿,瘦得令人心寒。连路过的土狗都比她粗壮。

母女二人,一人死了丈夫,一人死了父亲,唯一的住所还被她们自个儿烧了个干脆,今下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却还能自得其乐。

这心胸,倘若是纯粹的以乐慆忧,如来佛祖都得起来给她们腾地方。

哑巴教了半晌翻花绳,她支支下巴,示意小女孩试一试。

很简单的一道叉,但对小女孩来说,似乎有些困难。她背着小手,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瓜,琢磨了一会儿。

俄而,扬起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甜甜地冲哑巴笑起来,企图用可爱的笑容蒙混过关。

哑巴摇摇头,拒绝了小女孩的卖乖,执意让她将方才的所学进行尝试。

小女孩深呼吸一口气,小小的肩头可爱地抬起来,又可爱地落下去,仿佛将要着手一个天大的难题。

她抬起手,将要去翻,元幼荧就僵住了。

小女孩右手的小手指,用的不知从哪件衣服裁下来的破布条,粗糙地包扎,裹得像肥胖的蚕蛹。

哑巴示意小女孩,不能使用受伤的右手。

小女孩干脆摇摇头,吐了吐舌头,背靠着哑巴的怀抱坐下耍赖。

哑巴只好将红绳揣入衣襟,忽然开始挽袖子,挽了四五圈,原来是要用干净的袖内侧,去揩小女孩脸上的汗水。

看了这么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