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在同情朱颜的同时,心中一直揣着一个疑惑,以郝樵夫与朱颜之间的体型差距,即使朱颜猝然扑上去刺杀,也不一定是郝樵夫的对手。

即使郝樵夫先开始因为来不及防备而受伤,但他怎么可能直到被朱颜刺死,都不能还手呢?

停尸房内,短短数日,先后躺进了三具尸体:陈延鉴、钱汪、郝樵夫。

谋杀陈延鉴的是钱汪,那杀害钱汪的是谁?

彭贤看似是陈延鉴案的受害者,那给郝樵夫留话的人是谁呢?为何留彭贤的信息?

或者……难道敲门的人就是彭贤?!

那放火烧屋的人又是谁?敲门人吗?既走了又特地回来烧屋?显然不符合常理。

可穷凶极恶之人的思维,往往就是不符合常理。

元幼荧越想越惊起一身冷汗。从前竟不知长安城有如此古怪可怖的案件。

不,不止于长安,还涉及荆州,荆州江陵。

陈延鉴是荆州江陵人,彭贤是荆州江陵人,朱颜也是荆州江陵人。

荆州……荆州……怎么都是荆州?怎么都是江陵人?

梳理了半天,元幼荧仍然一筹莫展,总感觉好像还遗漏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

她搓了搓脸,用力摇了摇昏昏茫茫的脑袋。查案是大理寺少卿崔明昱的职责,而她是仵作,她的当务之急,是抛开所有的疑虑,实事就事地询问郝樵夫的尸体。

她戴上验尸的手套,拍了拍手,为自己振气。

死者郝樵夫,因为上半部分身体在湖水中泡了太久,皮肤出现鸡皮样缩皱,尸斑颜色也比搁浅在岸上的部分浅上许多。

她用镊子夹起一小撮棉花团,探入郝樵夫的口鼻内部擦拭,然后夹出来到灯下一看,棉团上沾有少量的泥沙,与不太清晰而绵密的粉色泡沫。

她当场心脏剧烈到几乎要砰出来。

死者郝樵夫,在被朱颜抛到棠溪湖边时……他还活着。

第二八章 扑朔

倘若朱颜的供词属实,她弃“尸”湖边后,便直接离开,那么朱颜便不算直接导致郝樵夫死亡。

这件案子,便从朱颜正当防卫导致郝樵夫死亡,变成了正当防卫后弃“尸”,导致郝樵夫死亡。

那就变成过失杀人了。

元幼荧忍不住替朱颜捏了一把冷汗,不过她很快将这些想法全都抛却,她深知如何判罚轮不到她一名仵作多虑,她的职责是查出郝樵夫真正的死因。

郝樵夫鼻腔内的泥沙与绵密的粉色泡沫,显明郝樵夫很可能死于溺亡。

但是他先遭遇了朱颜的连刺,引起大量失血,那他也可能还没有来得及溺死,就先死于失血过多。

究竟死于溺亡,还是死于失血过多,对于旁人或许已不再重要,总之他已经死了。而对于一名合格的仵作来说,真正的死因却是重中之重,必究之究。

元幼荧下定决心,势必检出郝樵夫的真正死因。这无关乎朱颜将受怎样的刑罚,这是她身为仵作的必尽的分内职责。

她持一柄小刀,自郝樵夫的胸下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又用剪子,上下剪开。随即,她剖开郝樵夫的胸膛,用骨锯,将郝樵夫的胸肋骨齐整锯断。

胸肋骨才刚拆开,郝樵夫的肺部立刻就膨出来,这显然不正常。

郝樵夫的肺部充满积液,同时含有大量泥沙。并且在他肺部的表面,有显明的肋骨压痕。

这些都进一步证实了郝樵夫的真正死因,他果然死于溺亡。

元幼荧心底卷起了一杆凉风,朱颜啊朱颜,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有“弃尸”这一步啊。

但凡就让郝樵夫在屋子里失血过多……元幼荧猛地一惊,自己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不,她不能,也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她摇摇头,调整呼吸,沉下心来继续验查。

蓦地,她一怔,这不对。

假设郝樵夫因失血过多而昏迷,在昏迷期间被朱颜误以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