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光水滑的肥耗子,胡须颤了颤,又站起来,诡谲的小眼睛凝视着她顶上的蜡烛与铁丝,她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哀求它:“你最好别打上面的主意,否则我做鬼的第一件事情就把你的毛一根一根的拔掉。”

它若只静静地等,那她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万一能等到崔明昱赶来呢。它若是去啃,那好嘛,让它见识见识什么是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她元幼荧。

她也是万万想不到,临了临了,她还有闲心虚张声势地恐吓一只耗子,却也只能恐吓一只耗子。

人在将死之前,总会遽然生出一份没来由的从容与一点称不上智慧的智慧。

“这位小友,”她吸了吸鼻涕,决心缠住这只肥耗子的注意,“你长得有些可爱,今年几岁?都吃过谁的肉?”

她没话找话,忽然羡慕起李九郎,没人答理他的时候,他怎么也能有那么多的话讲。她才说了几句就很说不动了,那耗子就像来自阎罗殿的使者, 踏踏实实地坐在地上等候。

啪嗒。

啪嗒。

蜡油时不时滴落,每落一滴在她的后颈上,顿时就激起她一身汗毛,像滴的不是蜡油,滴的是她的血,滴的是时间,是她的生命。

上面的烛油在流逝,她脖子上的烛油在积淀,仿佛她延续了那支蜡烛的使命,变成了烛芯,寂寞而惶恐的燃烧自己,口干舌燥地等待油尽灯枯。

她已不再指望崔明昱来救她了,也许崔明昱比那只肥耗子还巴不得她死呢。

第三三章 克己

她一死,他不就自由了。甚至无需将她的死讯讣告,就报她无缘无故地失踪,或是报她婚内私逃,也许他还能以此作为由头,去避免谁逼他续娶。

也许要等到他几时遇见真心喜欢的人了,他才会发布她的讣告;也许直到他幸福美满之时,他才会惩治杀害她的凶手;也许他根本就不会去抓捕凶手,如是鳏居,还能史书一笔深情美男的名号。

不过算了,也确实是她高攀,耽误了人家。原本就没有多少交情,仅仅上下辖属而已,赖不着非要他为她做什么。

等等!

诽着诽着,她心下一怔,理智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倘若凶手是冲她来的,杀她横竖就是一刀了事;若想折磨她,那肯定是要在她醒着的时候,活生生折磨才解气。将她绑在铡刀底下耗着是什么意思?

方才只顾着害怕,倒是忘记了深思其中的缘由。莫非是用她请君入瓮?

“果然是冲着崔明昱来的吗?”她脊背猛地窜起一股寒意,“或者是冲着元……”她不敢再往下想。

无论是冲着谁来的,无非就是引人来救她,谁来救她,局便是设给谁的。

或是无人来救她,那她就只能死了。那她死了算什么?她再怎么说也是礼部侍郎之女,大理寺少卿的正妻。更往上说,她是尚书左仆射的儿媳。

不能白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害死她吧?莫非要用她的死示意什么?

她越想越冷汗淋漓,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头皮发根也都高悚起来。

看来是有人想用她做个警告。

她不止想到了崔明昱,她还想到了元无定。那一瞬间,她祈求元无定千万不要来救她。

也许设置了无数的机关与埋伏,元无定才学过人,武学一窍不通,恐怕完全不能应对。

而崔明昱是尸山血海里搏出来的,战场交杀,什么阴险狡诈的诡计没有领教过?况且他武艺高强,威震九州,如果是他来救,说不定那些机关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转念她又一想,也许崔明昱不会来。

以崔明昱之智计,他应早已识破奸人的设局,既知对方故意引他来,他又何必为萍水相逢堪堪几日的人冒险呢。

崔明昱应该不会来的。

可元无定……说不清为什么,元幼荧觉得元无定可能会来,就算他知道奸人设局就是为了引他来,他也还是会来。

这种感觉很荒谬,荒谬得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却又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