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目空一切的回头,淡然地道:“稍后会有人来收尸,你们是自己走?还是一会儿被收走?”
一名串脸胡大汉站出来喝道:“你就是崔明昱?”
“你认识我?”
串脸胡大刀一挥:“都给我上!”
元幼荧吓得一溜烟缩到路边的石碑后面,甫一蹲下,“嘿!”吓得她一激灵。
她反手就摸上腕钏,定睛一看:“你怎么在这儿?”
“不然呢?添乱吗?”李九郎抱着胳膊肘,靠在膝盖上,蹲得像只孵蛋的鹌鹑,看起来很是熟练。
“对面那么多人,你留他一个人?”元幼荧惊魂未定,话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惨叫声此起彼伏, 循声望去,地上已经乌七八糟地躺满了。
只剩下一名腰间挂着一支拨浪鼓的黑皮汉子。
那汉子被崔明昱剑指喉头,浑身抖得拨浪鼓咚咚直响。
崔明昱似乎仍在原地,从未移动过半步。
秋风翻飞他的衣袂,落叶萧萧,他笑了笑。
“我剑既出,绝无活口。今留你性命。不过,要请你帮我转达一句话。”
黑皮汉子不敢言语,更根本不敢咽口水,唯恐喉头一动,就自己划破了喉咙,紧张的口水源源不断,顺着他惊张的嘴巴淌出来。
崔明昱微微皱了皱眉,嫌弃地收剑转身:“你就说,‘勿悔之晚矣’。”
他转身走向马车,而黑皮汉子久久地杵着不敢动,良久良久才回过魂来,腿脚晃晃悠悠地,试探着后退了几步,才头也不回地跑了。跑得腰间的拨浪鼓甩得霹雳乓啷地响。
李九郎从石碑后面跳出来,望着黑皮汉子逃跑的方向,大言不惭道:“一群杂鱼也好意思派出来!早知九爷我不躲了!”
元幼荧畏畏缩缩走出来,局促抬不起头。
她并非因为临阵脱逃,遇险又回来求救而感到局促,毕竟她逃与不逃,对崔明昱都没有什么影响,而她若能逃出生天自己苟全小命,也算是帮了忙,不添麻烦。
她之所以感到局促,是因为良心的羞愧。
她直觉那些伏击他们的人,很可能是元无定派来的。同时她还羞愧于元无定居然只能派出这么些,对崔明昱来说,根本上不得台面的“杂鱼”。
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羞愧,居然还包涵对元无定无能请得高手时,她更羞愧了:元幼荧你脑子坏了!
她在心中痛骂自己,面上则一副镇定:“需要验尸吗?”
崔明昱看了她多久,便沉默了多久。蓦而,秋风捎来他的一声叹息。他轻声道:“上车吧。”
窄小的车厢内,崔明昱若无其事,依旧沉默着翻看卷宗。
而元幼荧如坐针毡。
第四五章 罪爱同歌
她想解释几句,思来想去,却无从下口。
能解释什么呢?把元无定供出来吗?还是解释为何临阵逃跑?前者她提都不能提,后者说与不说,又如何呢。
哪怕有人戳着她的脊梁骨唾骂于她,她也该跑的时候还是要跑。只要是能活着,怎么样都不为过。
首先要平安的活,其次才是堂堂正正的活。
惭愧的话没有想好该如何说出口,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她的脑袋渐渐地不清醒,昏昏欲睡。
起先的心虚与不安,也随着日复一日的行车赶路,以及李九郎时不时的插科打诨,慢慢地遗忘得九霄云外。
事已至此,良心痛不痛的,已经无所谓了。
晟日骄阳,秋风穿林打叶,元幼荧忽然想起来:“对了九哥,这些天忘记告诉你了,我有一个新名字。”
难得有人主动来搭话,李九郎兴致盎然:“说来听听~”
“何在,”元幼荧越想越觉得她这个名字起得很妙,“从今往后,我是仵作何在。咱们既出了长安,就别再当我是侍郎嫡女,或崔少卿夫人了。”
李九郎朝她拱拱手:“那要改口叫你何娘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