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存在本身,已经是他难以割舍的束缚。
就算她不曾拘禁他,在大哥心里,这些年他始终是她的拖累。就像青蛇蜕皮,壁虎断尾,为了她的未来,他可以毫不留情地抹杀掉两人的牵绊。
少时的她总在想,外面的花花世界就那么好吗?为什么他宁肯做回一个卑贱低微的乞儿,也不愿意回留芳谷看一眼。
其实,他一直惦念着回家。
大哥总对她说,就算没有堕月湖那档子事,他也会离开屠魔会来留芳谷隐居,好照料她长大。堕月湖的意外发生后,君不封心知肚明,他永远是个“无家可归”的“罪人”了。
她看他,永远是他在拒绝她的爱意;可他看她,也许最先想的,是他的留存不会害她。
塔城的记忆,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也许那才是她真正扭曲的开端。
解萦并不怕死,她只是太早地迫近了死亡,目睹了支离破碎的真相。
比起死亡,她更怕的,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走掉。她不愿让自己被再度抛下。
梦醒时分,意识到君不封始终不曾出现,那一瞬,山崩地裂。
但她的弥留之际,他有悄悄来过。
在她以为的人生绝境,大哥一直都在她身边。他给她度血,也抱着她哭。他的血护着她度过了鬼门关,而她的血,完全烧毁了他的奇经八脉,将他几年的休养生息打回原形,彻底断了他成为绝世高手的梦。
重逢时她骂他不来找她,骂他中毒活该,甚至为了让他痛苦,她不惮晚上几个时辰再给他服用镇痛的药物,她享受他在毒发时痉挛抽搐的苦痛。
但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大哥已经默默替她死了一回。
而这一切,他只字未提。
他的爱此前没有以她预想的方式来到自己面前,那它就从不曾存在吗?
是她被那可憎的迷恋遮蔽了双目。
最深沉的情谊,在她被大哥救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拥有。
有了仇枫作证,再看大哥目前的情况,屠魔会应该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未来,大哥有无数的好日子可以活。忘掉一切也好,所有令他痛苦的人和事都被他尽数抛到了脑后,现在又是一个无牵无挂的君不封。他远不用死水般沉默地陪在她身边,整个世界只围着她转。这不应该是她的英雄所拥有的余生,她由小到大的愿想也绝非如此。就像花朵总有草叶点缀,她只是想让这个始终热闹的人身边,有一个可以让她自由生长的位置。
但点缀是不能喧宾夺主的。
他本应是自由自在的雄鹰,而不是关在鸟笼里任她随意把玩的金丝雀。
她不要让大哥这样了。
翻出往日君不封常用的针线盒,解萦的慑心铃孤零零地躺在里面。她从盒里拿出彩绳,带着点讨好地问君不封:“大哥,之前你给我的手镯被我弄坏了……你再重新为我编一个手镯,好吗?”
君不封直直地盯着她,解萦估计自己这番话没能闯进他心里,虽然黯然,却也不伤悲这本就是两人寻常不过的沉闷日常。但君不封就着一副似是而非的懵懂神情,竟熟练地将彩绳编好,很快把小铃铛点缀进去,将手镯妥帖地挂到解萦的手腕上。解萦笑着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镯,听着那铃铛的声响,君不封有片刻的失神。失神之后,他的双眼还是无光,又是此前那副空落落的神情。解萦的笑意渐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她找了件仇枫能穿的干净袍子,拉开房门,问在外的仇枫想要吃些什么。
仇枫这时刚从屋外进来,看到面色平淡如水的解萦,微怔。一个人的成熟似乎只需一瞬,须臾不见,熟悉的少女已经改头换面,看尽了山高海阔。解萦朝他微微一笑,把衣服递给他,又问了他一遍,想要吃些什么。
仇枫笑道:“你一向不事庖厨,下厨的事,我来做就好。”君不封这时听着动静,已经从卧房跟了出来,许是太久没有走步,君不封的走路姿势稍显怪异,他紧盯着仇枫,还是试图将解萦往自己身后塞,不肯让仇枫近身。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