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解萦不知在竹林游荡了多久。这天是罕见的无月的夜,即便踏在竹林的大道上,也是黑魆魆的一片,仿佛天狗食日,世界陷入了纯然的黑。
曾经她很怕这样的黑暗,但现在,她似乎可以心气平和地踏入其中。兴致来了,她甚至可以面不改色地哼一首小曲,是大哥曾给她唱过的童谣。
一度在噩梦中困扰她的血色追杀,在不知不觉间戛然而止。
四下无光,却处处有微光的影子。
赶在晨光熹微,解萦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本能一般,她直接闯进了密室。
一夜未眠,她竟不觉得困倦。她只是静静坐在往日大哥安眠的地上,看着小窗外倾斜的阳光。
密室仍旧是旧日风景,只是少了一个人。
呆坐的时间久了,那被她忽略了一路的痛苦终于不声不响地现了原形,身体被撕裂般的痛楚也愈发强烈。大哥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的灵魂早早与大哥密不可分,血肉相连。现在她送走了他,也就等于鲜血淋漓地切断了她与世间的一切联结。
她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去承担失去大哥的痛苦,可在这小小的密室待了片刻,她就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乘船追上仇枫,把大哥带回家。
趁着自己还没有昏头做出后悔终生的决定,解萦颤抖着摸出腰间悬挂的破冰短锥,直直抵着自己的左手手背。
她一点一点地用力,看着那本应迟钝的椎体,最终撕裂开手背地表层肌肤,嵌入手掌,贯穿了她的掌心。
锥心的疼痛激得她两眼发黑,身体痉挛。泪水无意识流了一脸,她甚至在控制不住地干呕。
鲜血洒在青砖上,很快融进了砖瓦的罅隙。
解萦脱力地瘫倒在地,随大哥而去的狂热念头也烟消云散。她噙着泪,默然凝视着地上的青砖它们早被君不封长年累月的鲜血浸染,失了本来的颜色。
她对着自己掌心的血洞轻声说,看,你也曾如此伤害他。
随即她笑,上气不接下气地笑,她几次三番想要爬起来,可身体就像被抽空了一切力气,她甚至连基础的支撑都做不到,只能颓然地躺在地上,任由掌心的血液四流。
有一小片桃花花瓣,顺着微风,从屋外飘到了她的手心,被不断溢出的鲜血洇红。
解萦呆呆地看着花瓣,想到此前大哥也曾在此处静静捡起一片花瓣,那时他脸上的温柔,让她目眩神迷很久。
那时的他在想什么呢?
解萦渐渐平静下来。
闭上眼睛,屋子里处处都是大哥留下的气息。
她很安心。
这一切远比强行侵犯他身体带来的短暂慰藉要绵长得多。
不知师兄接手医治后,大哥的身体状况会否有好转,又能否恢复昔日的功力?师兄是留芳谷罕见的天才,一定会比只懂得炼药的她要做得好。
昨日她对仇枫说,自己犯下了诸多错事,就这么轻易死了,未免太便宜她了。不和大哥厮守,也总有事等着她去做,一个已经残损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回归到未破损的状态。目前的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四处采药,为他炼制一些稀有的药丸。
往后的人生还有多长,解萦不得而知,但她会躲在暗处,用她的一生来赎罪。往年都是大哥保护自己,现在也该到她护着他的时候了。
失去的力气似乎恢复了些,解萦草草处理了手上的伤口,朝着白头川码头的方向,郑重跪下来。
轻舟已过万重山,白头川水流湍急,船只想是已经汇入渭水支流,将很快进入运河。
大哥最初送她来留芳谷时,她一心想着重逢,送别也带着再相逢的期盼,她知道自己终将失去他,又不死心地将他们分离的时日延展再拉长。
这一次,是真正的道别。
他不必陪在她身边了,她真正想要的东西,她已经知道了,也早就得到了。
她不再是一个有惧怕的人了。
大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