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的君不封大大方方地坐在她身边,同她亲亲热热地聊兄妹俩的体己话。
那是记忆里承载了两人相处点滴的大哥,那是笑容如少年般灿烂和煦,精神百倍的大哥,那是一切意外都未曾发生,光明正大守在她身边的大哥。
那是君不封自始至终都没能成为的大哥。
现在一切神魂归位,通晓了过去未来的君不封站在她面前。
她短暂遗忘了身体的苦痛,也暂时放下了她丑恶的罪孽。
她只是想同他再说说话,即便她并不清楚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也许开口也只是苦口婆心地劝他离开。
此前她幼稚,更偏执地一意孤行,两个人的和解,总是时机不对。
现在她成长,也许还是幼稚,还是偏执,还是时机不对,但她终于长大到可以和他并肩坐到一起,同他聊江湖,疾病,战乱,他们平白错过的时光,明晃晃的爱与死亡。
感觉到解萦的情绪逐渐稳定,君不封扶着她回到休憩的石床上,给她倒了碗热茶,自己也拿了热茶,坐在她身侧。
解萦固然沉默,竟一反常态地抓着他不肯撒手,仿佛幼时还在他怀里嬉笑撒娇的孩童。熟悉的温暖多少给了君不封几分慰藉,但重逢的喜悦过后,他依然要面临现实的难堪。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要和他厮守终身的女孩,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这是这次重逢,即便两人亲密如昨,他依然确定的事实。
可能由于才找回遗失的记忆,君不封的情绪迟迟未能从自裁的那一刻走出,他本以为这是自己的谢幕,可转瞬之后,白云苍狗,女孩竟也与他咫尺天涯。他的悲哀与眷恋尚顽固地停留在那间小小的书房,而女孩已决绝地将他们的故事抛向废墟,她也许会回望,但她绝不会再回头。
那个总是锲而不舍追着他的女孩,在他与她错过的那些年,终于对他放了手。
她已经不再与自己为难,她学会了放手,也就学会了放过自己。
“大哥。”女孩莺啼般的呼唤拽回了他的思绪,“你身体抱恙,不妨在洞中好生休养,我们兄妹俩聊些家常,等小枫回来,你状态好转些,我再让他送你回巴陵。”
“那,你呢?”
“我就在这里,和小枫一起。”
沉默了片刻,解萦犹犹豫豫地开口:“大哥,我和小枫……”
“大哥知道。”
解萦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些,垂下了头。
君不封哼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阿萦,仇少侠是当世顶好的男儿,我此前固然犯了不少识人不清的大错,但他这个人,我是看不错的。以前我就说,你们俩有缘,你看,现在是不是应了我的话。”
他的语气轻松,似有调侃之意,解萦闷闷地点头,还是垂头不看他。
比起声泪俱下的控诉,她更怕故作潇洒的安抚。
年轻的大哥固然会眉飞色舞地拿她和仇枫开涮,如今,他的眉梢依然有戏谑的踪影,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血誓,他绝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