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管我。”
“好,不管。大哥听你的。”他将她的身体往上颠了颠,不再理会解萦的突如其来的悲哀,只是温声细语地感慨,“今年你来巴陵的时节不巧,等脚上的伤养好了,花期也过了大半。整个城镇最漂亮的时候,半点没体会到。明年你再给大哥酿百花醉好不好?大哥以前答应过你,要和你好好赏花的。我一直在等你给我机会,这回,我不会食言的。”
解萦一颤,泪流得更凶了。
意识到大哥找回了他支离破碎的记忆时,解萦心里不是没有惶恐。君不封不再是那个终日无忧无虑的憨直汉子了,捡回了他的过往,也就意味着捡回了他的痛苦。
可找回了一切的大哥,既不憎恨她的欺骗,也不责备她的出逃。他甚至对她的告别预告也无动于衷。明明她的生命已迫近倒数,可在他的言辞里,他们还能展望广袤的永恒。
痴缠的过往被他轻巧摘去,一时之间,他们似乎只有当下。
君不封小心翼翼背着解萦走出山洞,在洞口停了脚步。
这停顿来得突兀,解萦顺着他的视线探头去看,只见洞口的巨石上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君不封和仇枫交涉多时,仅剩的这段山路,青年人还是与他结伴同行。行至终点,仇枫怕他迟疑,用自己所剩无几的内力强行推了君不封进山洞,在进洞之前,君不封很清楚地记得,巨石之上,空无一物。
他心情沉重地解开了包袱,里面除了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名贵草药和药丸,还有一把寒气凛凛的双手剑。
君不封一眼认出,那是昔年仇枫赠予解萦的碎霜。
他偏过头看向解萦,解萦心下恻然,只是沉默地垂下眼睛。
他将解萦放到巨石之上,重新拢好包袱,将包袱悬在解萦肩上,重新背起她。
背着女孩走了十数步,她轻声道:“你不问我?”
君不封摇摇头,反而大摇大摆地笑起来:“我倒是要问你,你就不问问我吗?”
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两人不约而同地眺望远方,秋日巴陵的天气变化多端,与来时的晴空万里不同,眼下阴云连绵,随时有可能下雨。
君不封遂不再多言,身上毕竟背着一人,脚程就算再快,到山下也还遥遥无期。
仇枫无声的告别似乎极大挫伤了解萦,下山路上,解萦一反常态的沉默。
脚踝上旧伤隐隐泛起了疼,君不封不动声色地活动着伤处,轻声道:“离下山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兄妹俩不如聊些家常。”
“聊什么呢?”
“就聊些大哥所不知道的,你的故事吧。”
故事该从哪里开始讲起,解萦率先犯了嘀咕,但张口开启了话匣子,她才发现一切其实早有准备。她同他讲自己成年后第一次出谷,因为有求于林声竹,生怕对方不会留下自己,在前去洛阳的路上,她整宿整宿地做噩梦;她讲自己和燕云约好在长安的暮云度相见,那一个月她一直在猜慑心铃究竟能被用到何种地步,后面发现慑心铃的效力不过如此,她很是失望,而暮云度的经历,又吓得她很想逃。
她还讲自己以为一辈子都遇不到此前遇见的旧人了,偏偏在战场上最先与她重逢的,就是暮云度的那个异瞳少年,他有着猫一样的绿色眼睛,凝望她的目光,又很像一汪澄澈的泉。
“他很喜欢我,从燕云姐给他开苞的那一夜起,他说,他就爱上了我。当时我不信。后面大家一起狼狈地逃到战场上,生死顷刻,他还是这样说。我信了。和叛军开战的前一夜,我允许他抱了我。我们互相交付了彼此的第一次,也算有始有终。之后的战事很惨烈,我迟迟没能找到他的踪迹,我们陆陆续续打了几个来回才杀到叛军的大本营,然后我就在营帐里看到了他,那时他只剩一颗被秘药浸润的头颅。因为他的眼睛很特别,他们挖了他的眼珠,用秘术做成了辟邪的项链,就挂在叛军首领的胸前,最后被长枪刺的粉碎。朱蒙和罗介晔手里都有些绿宝石,我们用绿宝石填满了他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