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计江淮陷入了幻觉里,他的身体如临大敌,精神破烂不堪,他用指甲抠着自己的头,手指间是一根根拔掉的头发,车侑英摸着他的脸,也大喊着:“没事了!没事了!没人打你了!”

车侑英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小岳也有过这样突发的应激创伤,那时候是因为小岳乱吃野蘑菇,车侑英急急忙忙抠他喉咙让他吐出来,小岳吐出来后却突然开始疯狂扇自己耳光,用石头狂砸自己的脑袋,不把自己自残得头皮血流就不罢休。车侑英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冥塔故意将性奴调教成战战兢兢的动物,他们的精神被折磨得像气球一样脆弱,做错事要受惩罚,即使主人没有降下惩罚也要自己惩罚自己,就算他们早已脱离冥塔,冥塔还是会在他们的脑海中塑造出一个严厉且残暴的人格,无时无刻操控着他们去用自残来减免罪恶感。

计江淮从来没有逃离过,这种应激创伤只是被砂石掩藏起来而已,到了涨潮时间,海水卷走覆盖在上面的理智,底下最汹涌的精神障碍便爆发出来了。

计江淮的手指紧紧抓着车侑英的肩膀,他既抗拒着车侑英的拥抱,又不想这份关怀离他远去。脑海里的创伤性回忆仍在侵蚀他的精神,他在幻觉和现实之间拉扯。

那是一个漆黑密闭的房间,里面堆着很多狗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人,赤裸的成年人蜷缩在只能伏趴的笼子里,有的浑身被打成青紫色,腹部因为水肿而鼓得像十月怀胎。有的大小便失禁,皮肤因长时间泡在尿水和粪水中而溃烂。有的在虚弱地喘气,骨瘦如柴,散发着腐烂的臭气。

这里是冥塔的小黑屋,他们是犯了错的牲畜,没有水没有食物,甚至连空气都是浑浊的,每一口呼吸都是排泄物的恶臭。计江淮是因为膝盖受伤了爬不快,调教师不会允许他安心养伤,索性将他关进了小黑屋里反省,他从进去的第一秒就哀求着,他忘记了疼痛,拼命把手伸出笼子,可他的根根手指被皮鞋跟无情地碾压在了地上。

在小黑屋里的时间是无法计算的,计江淮把胃袋吐空了,他被脱水和低血糖双重折磨着,在休克昏迷之时,眼前那满是指甲血痕的铁门终于打开了。那个全身水肿的人死了,遗体被搬走时蛆虫掉了满地,之后所有人都被赶出来了,因为要对房间消毒。

死亡在冥塔里是很常见又很严重的事情,那个人被虐待死了,那个人终于解脱了。

计江淮哭得快没力气了才慢慢从幻觉中醒过来,车侑英还在紧紧抱着他,他们静静地躺在地上。

计江淮坐了起来,他不顾车侑英的担忧,拿起拐杖一步一拐往外走,他走出了客厅,下了楼梯,离开了教堂。车侑英一直在后面跟着,问他怎么了,问他要去哪儿,计江淮一言不发。他疾走在漆黑的村路上,只有天上微弱的星星在发亮,前路似乎只有农田了。

计江淮回头,用迷茫的、错愕的、麻木的眼神看向车侑英,这里太黑了,车侑英看不出他眼里的光,计江淮的声音很虚弱,他问:“我要去杀了左丘,他在哪?”

车侑英如实回答:“我不知道他在哪,一直以来都是他联系我的……”

计江淮的头低了下来,他困惑地转着眼珠子,他说:“我那么恨他,他却把我送到这里来,他是不是从来都不在乎我怎么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