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都在樊澄打工,最近换工作了才回来的……我手机被偷了,换了电话,也换了住处。”
计江淮省去了一大段过程,只把在樊澄的工业园打工的事情跟爸爸说了,他没有直言自己的离家出走,只说是忙碌导致顾不上生活。爸爸静静听着,从未如此沉默。
茶杯里的水少了又被盛满,茶水从浓郁的深黄色变为了浅黄色,茶叶味也逐渐变寡淡,计江淮能对家人说的部分很少,只能靠敷衍和转移话题搪塞过去,爸爸没有细问,只是点点头,听着计江淮讲述他一无所知的九年空缺。
最后爸爸问计江淮:“那你的眼睛和腿是……”
计江淮惊讶爸爸连他的腿伤也看出来了,明明他在镜子前走了几百圈都没发现自己走路的异样,而爸爸却一眼就看出来了。计江淮犹豫了一下,说:“是车祸,眼睛和腿都伤到了,不过没什么事,司机赔了钱。”
“噢……”爸爸心疼地点点头,他嘱咐道:“要小心啊……”
爸爸看时间到了傍晚,便提议道:“今晚留下来吃饭吧,你朋友也来吃吧。”
计江淮直摇头,他说:“不了,我们等会就要走了……”
爸爸的脸上怅然若失,他问:“这么急着回去吗?不留下来住几天吗?”
计江淮淡然道:“不了,我只是想回来看一下你。”
计江淮回来不是想跟爸爸搞好关系的,他只是想确认父亲的现状,让他悬在空中的怨恨有一个落脚点。即使现在无法再憎恨爸爸,但当年也确实是爸爸给他造成了阴影,父亲的缺席使得他从小适应了单亲抚养的家庭,父亲这个角色从来没有在他心里变得重要过,以至于后来爸爸性情大变,变得脾气暴躁甚至残忍,他对父亲的感觉就只剩下恨意了,无论现在亲情如何催人泪下,也没有必要将裂痕修复如初了。
最后计江淮去看了妈妈的牌位,爸爸没有搞香炉和祭台,只在窗边留了一个位置放妈妈的照片,计江淮第一眼看去心中只剩下恍惚,仿佛这个年轻的微微笑的是个陌生的女人。照片是二十多年前拍的,画面有着那个年代独有的朦胧感,妈妈坐在一个亭子里,背后是假山与流水,妈妈的肤色白暂,眼睛乌黑圆亮,粉红色的花裙子荡在腿边,姿态放松,带着笑意。还有一张照片是三个人一起的全家福,那时候的计江淮只有妈妈的膝盖那么高,他傻傻地站在爸爸妈妈中间,妈妈牵着他的手,眉眼尽是温柔。
在计江淮的记忆里妈妈总是很高大,现在看来她只是一个瘦高的、很有气质的女人,他朝思暮想着的母亲是看不清脸的,现在直观地看到了妈妈的样貌,反而却觉得不真实了。
计江淮用乌以沉的手机拍下了妈妈的照片,照片塑了膜,怎么拍都有发白的反光。
爸爸在旁边拿出了相册,相册里的前几页都是空的,但有粘贴过照片的痕迹,爸爸惋惜道:“你的照片都不见了,不知道放在哪里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想见一下你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计江淮才想起这回事,他说:“我烧掉了,高中的时候我就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