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的事情他都记得,但正因为记得,他才格外害怕。
之前钟时瑀日日强迫他的时候,他尚能说服自己,他不是破坏弟弟人生的恶人,那些亲密和欢愉都是他被迫感觉到的,不是出于本心。
仿佛这样,就能稍微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但如今钟时瑀不再强迫他,反而将失去记忆的他捧在手心里,更加珍视他照顾他,这让他没了“被强迫”这个理由,愧疚感更甚。
他可以因为“被惩罚”而同钟时瑀在一起,但不能接受自己主动跨越界限。
所以他需要失忆的掩护。
可又能这样多久呢?
他亲耳听到过,医生说他颅内的淤血已经散尽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伪装会不会越来越刻意,进而被弟弟发觉?
钟时意倍觉煎熬。
但同时,他又不可自抑地从自设的囚笼中探出头,悄悄去感受来自弟弟的爱。
在这之前,钟时意从未想过弟弟还有这样的一面。
温柔。
沉稳。
会很关注他的心情,照顾他的情绪。
像哥哥一样包容他,但也会严令禁止他做一些对身体健康不利的事。
每天都要陪他说很久的话。
见他不爱说话时,就会陪他看电影,都是令人心情愉悦的喜剧片。
他精疲力尽想睡觉时,就有宽阔的肩膀递过来,让他靠着入眠。
而在午夜梦醒之时,他经常会看到卧室小桌子前敲打笔记本电脑的身影。钟时意想这一定是因为弟弟白天都在陪自己,所以需要晚上加班处理事务。
钟时意知道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打破自我设立的防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想结束这种关系,可又想到弟弟现在还在服药那种精神类药物,就觉得又痛又怕,认为是自己逼得弟弟生了病。
他很想做点什么让弟弟能马上好起来,哪怕要他立刻去死也没关系。
可他并不是药物,纵使献出肉体也无济于事,所以只能按照时间,准时准点地倒上一杯温水,帮弟弟记着服药。
小瑀病了。
我不能丢下生病的小瑀。
小瑀不知道我恢复记忆了。
我可以留在小瑀身边。
神经质似的,钟时意反复暗示自己。终于,对弟弟的愧疚压过了那种病态的恐惧,他慢慢静下心,数着日子,在被戳穿之前,很珍惜地去过每一天。
人可以伪装一时,不可能伪装一辈子。
在钟时意第一次将“小瑀”两个字脱口而出时,钟时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还笑着打趣钟时意没大没小。
钟时意很僵硬地也跟着笑,心中明白,不得不离开的日子就要到了。
那天是一个很寻常的,阳光灿烂的上午。
前一天,钟时瑀说过他早上要开会,中午前一定会回家,又问钟时意想吃什么,回来的时候他买着食材。
钟时意神游物外,在钟时瑀第二次追问时才眨了眨眼,说不需要买额外的食材,吃面就好。
钟时瑀盯他一眼,点头,就要出门。
开门的一瞬间,钟时意却突然快步过来,拉住他西装外套的袖子,指尖搭在深黑色的袖口上,愈发显得白皙细腻。
钟时瑀微低了头,眸色幽深,看他。
“……哥哥……别忘了吃药。”钟时意说,“你要快点好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笑,在钟时瑀看来有多勉强。
钟时瑀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会,末了开口说:“我不会忘的。”
然后,他抱住穿着米白色家居服的钟时意,轻轻地亲了亲他的鼻尖:“有你提醒,我怎么会忘呢。”
“……”
钟时意顿住,很无措的样子。
“我先走了。”来不及听他说完似的,钟时瑀摸摸他的头发,“中午见。”
关门声过去了好一会儿,钟时意仍然